李太醫一愣,也笑了起來:“你說的是。”
崔芨身著武將官袍,與另外三人一起,跟在一位身材微胖、留著短須的男子身後,看見她,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走過。
“崔將軍竟也來了。”
這就是崔將軍?沈嶠第一次覺得,李太醫雖然與她一直不太對付,卻也有一點好——
可以當解說機用。
她對這位崔氏家主聞名已久,不由多看了幾眼。
完全不似傳說中悍勇跋扈的模樣,甚至更像個養尊處優的富家翁,不像是戰場上統帥千軍的大將軍。
崔將軍隻坐了片刻,就同樣被請到了殿中。
百官這就明白了,在殿中的不一定是陛下心腹,可坐在這裡苦等的,一定不是陛下心腹。
皇子們也陸續到場,三皇子看見沈嶠與李太醫一處,徑直走了過來。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嶠一圈,笑道:“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潭州匆匆一見,我竟眼拙沒能發現沈醫正的本事。”
沈嶠連忙回禮,還未回答,李太醫先代她開了口。
“這怎麼能怪得了殿下?下官惶恐,身為醫者竟都沒能觀一隅而知全貌。還是陛下英明,哈哈,不拘一格,任人唯賢啊!”
沈嶠一言難儘地看了眼李太醫,三皇子倒是聽慣了李太醫的吹捧,也拱手接話道:“父皇自然是世間最具慧眼的伯樂,伯樂不常有,可我卻覺得,父皇的胸襟和氣魄才是千古難尋。”
三皇子開了頭稱讚皇帝,眾人的注意力就紛紛從沈嶠身上移開,一句接一句地歌功頌德起來。
沈嶠聽得無奈又好笑,善理園的故事,自己也聽曾說過,不知那時陛下點評先帝諸子時,可有想到,自己的兒子也同樣難當大任?
天色晦暗,侍者有條不紊地前來布燈,霎時間,園內有如白晝。
太子站在門口,靜靜地看向這邊。
三皇子有所感應,收起臉上微笑,一顆心霎時間被涼水澆透,登時就沒了興致。
太子是從議事大殿的方向而來。
上苑一事,還沒能讓父皇徹底對他失望。
三皇子心中忽然起了惡念,若戰事失敗就好了……
一陣幽風襲來,他打了個寒顫,才猛然驚醒,再怎麼樣,也不該起這樣的念頭!
太子到來,百官紛紛起身迎接,待太子就座,殿中喧嘩之聲逐漸消失,靜待皇帝到來。
*
風鈴搖晃,傳來一陣清脆的響聲,皇帝與崔將軍談笑而來,顯得極為高興。
然而沈嶠卻無心仰視天顏——事實上,此時園中的大多數人,都偷偷打量著皇帝身後如行屍走肉一般呆滯、木訥的嶺南王世子。
沈嶠想起,不久前與蘇太醫前去宮中,世子還遠不是現在的模樣,才過去幾日,就變得形銷骨立,仿佛受儘了折磨。
但顯然是沒有用過刑的。
她忽然心中一緊,想起那些梁姓宗室複雜的麵色,不知為何,湧上一股難言的不安。
皇帝令崔將軍落座,自己卻不去坐,而是站在空地中央,掃視一圈兩側的臣工。
“十七郎,”皇帝麵上竟浮現出少有的溫情,令世子梁弋直視他的眼睛,“都說天家無情,朕本還不信,可你父王這次的行動,著實傷透了朕的心啊!”
梁弋無言以對。
“你父王無情,朕卻不願如此。”
皇帝擺擺手,令禁軍不再押著他。
重枷一開,守在皇帝身側的侍衛愈加警醒,生怕世子發了狠,想要魚死網破,傷害到皇帝。
“十七郎,皇爺爺待你之心,與自己的孫輩無異。”皇帝抬手指了一圈,溫和道,“今日此處,有很多你的親人、朋友,這些日子的痛苦也好,不滿也好,都可對他們儘數訴出。”
皇帝長歎一聲,似是十分惋惜:“今日,朕免去所有言論之罪,就算你要痛斥對朕的恨意,朕也絕不阻攔!”
此話一出,沈嶠清晰地聽見李太醫倒吸了一口涼氣。
瞧見沈嶠略顯疑惑地目光,李太醫同情地看她一眼,聲音幾不可聞:“陛下恐怕要拿世子祭旗!”
沈嶠心中一沉,李太醫的話卻讓她更加疑惑。
祭旗?皇宮之中,百官麵前,皇帝並非殘忍嗜血的暴君,如何會在此時讓利刃見血?
她一陣口乾,低頭斟茶,抬眸的一刹那,卻驚覺今日園中侍奉的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