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出嫁時,娘與她一齊收拾嫁妝,從她枕頭底下翻出那柄刀。
往事一瞬間全部湧上心頭,她握著刀,一時間忘了放下,娘無聲看了她一會兒,說大婚喜事,不宜帶這不吉利的物事,硬是放回了原處。
施晚其實沒如娘想得那樣觸景傷情,睹物思人,她隻是覺得自己的眼光這麼多年真一點沒變,初見便覺好看的刀,再見仍能讓她恍神。
再就是那日歸寧,她帶顧希楨回她的閨房,又翻出這把刀作為“報酬”給他。
此時她已完全釋懷,隻覺可惜,這刀跟了她這麼多年,不見天日,實教寶珠蒙塵,不如另擇新主,使物儘其用。
但他沒收下。
她總想不明白,這麼好一把刀,怎就碰不上好主人?
原主人分明對它寶貝得狠,卻也能狠心一棄了之;她為它尋得的這個新主人,卻心有顧忌似的不願收下,最後,隻能留在她這個不會武的人手裡,繼續過見不得光的苦日子。
至於現在嘛……施晚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麵具人的背影。
他走得不快不慢,恰好是施晚能跟上的速度。兩人誰也沒說話,施晚靜靜走在他身後,目光落在他持刀的左手。
不管是顧希楨還是烏千量,都是右利手,她沒見過他們用左手拿武器,那這人呢,他究竟是左撇子還是因為右手受了傷才以左手持刀呢?
她分不太出,隻瞧得見他兩隻手掌都纏了紗布,隻露出半截手指。
手臂包紮完畢後,施晚本想幫他拆了紗布,看看手上是否有傷,但他迅速抽回手,隻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施晚還想追問,但他完全不給機會,起身進了山洞,施晚隻能跟上。
她眯了眯眼睛,怪人。
“喂,”她忽然衝著他背影開口,“我先前問你是誰,為何直到現在都不答我?”
見他步伐微頓,卻始終不開口回答,一句話不說,施晚終是忍不住了。
她幾乎有些咄咄逼人地衝著他的背影質詢道:“你既能跟那群孩子說話,嚇得那小姑娘心有餘悸;又能跟李圭他們說話,下令吩咐人做事;怎麼輪到我這兒,你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人的步伐完全止住了,他立在原地,忽然輕咳了幾聲。
施晚緩步上前,在離他幾步遠的位置站住,有些委屈:“你為什麼要躲我,甚至不惜裝聾作啞?”
他終於轉過身來,低聲道:“你許是不想見我。”
施晚一怔,這聲音……有些熟悉,她想了一會兒,腦中一個人影與麵前人緩緩重合。
他的嗓音略帶沙啞,聽起來卻不粗糲,像是細膩的流沙淌過耳畔,這樣說不大恰當,但她第一次聽這個聲音時,便隻能想到這個比方——誰讓她那時被一把刀橫在頸間,大腦一片空白。
她難以置信,看看他的麵具,又看看他手上的刀,張口結舌般地憋了半天,半句話都說不出口。
施晚無論也想不到,方才替他包紮那會兒想到的那位故人烏千量,居然就是他,此時竟就站在她眼前,握著那把被他丟棄多年的刀,做出一副擔心她惱怒,不敢見她的樣子。
她下意識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痛,這居然不是夢。
世上怎會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