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睜開眼睛。
水底昏暗,她隻看得見他身後被水波帶著飄動的長發,但那高挺鼻骨輕輕擦過她鼻尖,她知道,他此時並未戴麵具。
渡氣完畢,她重又活了過來,但他卻並未鬆開她,仍留戀般停在她唇角。
她有些恍惚,腰間的手能攬得這麼緊,嘴角的吻卻能這麼輕。
她此生僅有的一次親吻還是那個突兀的、玩笑般的蜻蜓點水般的吻,在她暗自宣告與那人決裂的前夕。
這次比那次還要突兀,與上回卻大不相同——他不含半分玩笑或戲弄,無論是渡氣救人的急迫果決,還是唇角輕吻的小心翼翼,都令她方寸大亂。
理智上,她知道這是權宜之計,不給她渡氣,她會在水下窒息昏厥,可情理上,她無法遏製劇烈怦動的心跳。
他的態度太珍重,像是對著稀世珍寶一樣,不敢用力,怕弄碎了;更不敢不用力,怕丟了。
施晚回過神來,第一反應是慌亂地想推開他緊緊擁著她的軀體。
他沒有拒絕她的掙紮,分開一些距離,繞到她身後,帶著她破水而出。
出來後,她驚覺這突如其來的雷暴居然沒了開始的威懾,雷鳴電閃尚存,狂風暴雨卻已進入尾聲。
水麵恢複平靜,那艘小船孤零零抵在岸邊,離兩人此時位置並不遙遠。
她不知該如何麵對身後的人,僵硬地望著船,腦中亂得像摔碎一地的瓷器,零零碎碎的想法劃過腦海,卻怎麼也拚不到一塊兒。
“船在那邊?”他忽然出聲問道。
施晚一怔,下意識點頭。船的確在那兒。
“岸上?”
施晚忽覺不對勁,這麼明顯的事,為何要問,她遲疑地再次點頭。
他帶著施晚涉水達岸,這才將她鬆開。
施晚情緒複雜不已。
水下一霎那的怦然心動不是假的,可隨之而來的羞愧更令她倍感煎熬,一切情與思都糾結與身後的人與遠在京城的那人之間。
她決定將水裡發生的一切暫且拋在腦後,起碼在她理清楚自己紛亂思緒前,不再提起此事,否則她壓根兒想不到要如何對待他。
施晚使出了渾身解數才故作鎮定看向他。
怎料一回頭,那該死的麵具不知什麼時候又被他戴了回去。
她積累了大半天的情緒一下子破了功。
她有些無奈了:“你就這麼喜歡麵具,離開一會兒能怎麼樣?”
當她望進他眼中,以期看見些不一樣的情緒時,卻見其雙目比平時還要古井無波,甚至連眼神光都暗淡許多。
這狀態讓她記起道觀梨樹下少年時的他。
他慢慢眨眼,“你先緩緩,我暫時看不見你。”
施晚:“……你…這是舊疾複發?”
在扈州時,他好像曾告訴過她,這雙眼睛的毛病挺麻煩,什麼情緒波動過大,或用功過度都會導致複發,又會瞎又會痛的。
她難免有些擔憂:“怎的這麼突然?能好嗎?”
“需要一炷香。”他試探著朝她伸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