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升在了樹梢,形狀漸盈,像一盞明燈。
光芒柔和的灑向萬物,若碎玉點點。
蘇鴻這一夜沒有過去趙姨娘那裡,他難得陪著宋梅茹回了琉璃院。
宋梅茹是個性子冷淡的人。她身體又不好,早習慣了丈夫待在妾侍的房裡過夜。
倒是丈夫冷不丁要宿在琉璃院,還覺得挺彆扭。
蘇鴻卻沒有這個自覺,他沐浴完要和宋梅茹親熱,被拒絕後滿臉的不高興。
不過,他也沒有不高興很久,轉頭又和宋梅茹說起長女的事情,“……咱家姝姐兒還是有可能會嫁去大興阮家的?”
宋梅茹皺了皺眉,“為何這樣說?”
“阮清川是什麼人?那最清貴不過的,坊間的名譽也好。什麼貴公子鬥雞遛狗的事情他一概不沾染。整日裡除了去衙門當差,閒下來也是看書喝茶,文氣的很。更彆提和燕京城的哪個貴女有牽扯的。據我所知,身側也是乾乾淨淨的,姨娘妾侍之流也沒有一個。”
蘇鴻翻了個身,背對著宋梅茹,“但今晚就不一樣了,姝姐兒給他舀了一碗小米南瓜紅棗粥,我以為他要拒絕的,沒想到竟然全喝了。還要再帶走一碗……你不知道,我當時都給嚇住了。”
他停頓了一下,再開口,聲音裡都帶了笑意:“最讓我詫異的還有姝姐兒,以前她對待阮清川是個什麼樣子,你我都是清楚的。從來沒有一個好臉色。但現在也完全變了,說話都和氣溫柔的。”
要是蘇家和阮家攀上了親戚,那他就成了阮清川的老丈人,還會愁以後的仕途?再者,華哥兒有出息是一回事,若再得了阮清川的提攜,青雲直上豈不是也指日可待?
蘇鴻越想越美,卻冷不丁被妻子潑了冷水,“女兒家長大了,心思就多,七拐八繞的,誰又說的準?姝姐兒今晚是對阮大人挺溫和的,但是下次再見麵,說不準就恢複從前的狀態了。”
話雖這樣說,宋梅茹的心裡卻打了突。
她想起上次和姝姐兒提過劉娘子給她做媒……姝姐兒是滿心的拒絕,還誇了阮清川好幾次,說他學問好家世也好。竟是一副非他不嫁的姿態。
“你這人……”
蘇鴻“嘖”了一聲,有些歎息:“真掃興。”
長女可沒少奚落阮清川,還有一次當著他的麵奚落,也正是如此。他並不敢確定長女的意思。
宋梅茹沒有接丈夫的話,反而和他提起另外一件事情,“明日華哥兒歸家,剛好又趕上中秋佳節。妾身便想著,闔家都擺上宴席熱鬨一番,估計小叔一家也會過來,咱們索性買些煙花也製些花燈……一是孩子們能多個玩意兒,二也能當祈福之用。”
她的與哥兒還在病中,他是最喜歡煙花的,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也讓他開心開心。
“都行,你看著辦。”
蘇鴻連著打了倆個嗬欠,閉上眼睛前又囑咐了妻子一句:“如今是趙姨娘持家,你凡事要和她商量著來。”
他晚上喝了不少的酒,雖說還沒有喝到醉人的地步,但也是困乏極了。
丈夫提到了趙姨娘,倒是讓宋梅茹想起姝姐兒白天裡整治鬆軒。若是讓趙姨娘和丈夫說起來此事,還不知道要歪曲成什麼樣子呢,肯定是做足了委屈之態。
她伸手去拉丈夫的衣袖,想先告訴丈夫一聲,讓他心裡有個底。
由她開口,說的當然都是姝姐兒為了與哥兒身體康健才不得已而為之。等丈夫先入為主了,就算明日又聽到趙姨娘的說辭,也不見得會怪罪姝姐兒。
宋梅茹打算的很好,但是蘇鴻卻已經睡熟了,鼾聲響起,聽的她太陽穴直跳。
夜深人靜。
除了打更的梆子聲,整個蘇府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然而還有一個人,在黃花梨雕花架子床上翻來覆去的折騰,一刻也不能入睡的,正是趙姨娘。
外間守夜的是清雲,已經是第二次過來內室和趙姨娘說話了,她舉著一盞鬆油燈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先撩起垂掛的青色繡海棠紋帳幔,聲音壓的很低,“姨娘,都到二更天了,您怎麼還沒有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