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川笑了笑,“自然。”
朱由檸清秀的小臉瞬間垮了下來,他不想喚蘇琪華表舅啊。
“蘇琪華?”賢妃卻皺了皺細眉,問小兒子,“……你就是因為他待在國子監,遲遲的不願意回來上書房讀書?”
“不是。”朱由檸反駁道:“母妃,我待在國子監是因為想好好讀書,和蘇琪華可沒有什麼關係。隻不過他剛好是我的朋友而已。”
賢妃瞪了朱由檸一眼,“我都懶得搭理你。”
小兒子一向嘴硬,還以為彆人都不知道他的想法呢。也不想想,他是誰生的,彆人猜不到還罷了,難道她還能猜不出來。
阮清川在長春宮吃了一頓晚飯,起身和賢妃告辭,要出宮回去阮家了。
朱由原是成年的皇子,早在宮外建了府,除非皇上有旨,否則也是不能留在宮裡過夜的。
他和賢妃說了一聲,和阮清川一起出了長春宮。
朱由原對宮裡是十分熟悉的,他打發了母妃安排過來帶路的小太監,和阮清川說道:“舅舅,我在前方給您帶路。”
“多謝三皇子。”阮清川笑著拱了手。
朱由原腳步一頓,隨後又徑直往前走。
他雙眸微眯:“舅舅太客氣了。”
阮清川沒說話。這世上的事情,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開始就都是定下的。容不得有半分的差錯。
朱由原再是他的外甥,首先他也先是皇子。
阮清川和朱由原一前一後行至午門。夜色濃重,風刮在身上,冷極了,像是能吹進骨頭縫裡。
再往前走,阮清川就看到自家的馬車了,他拱手和朱由原告辭,“三皇子,夜路不好走,要讓車夫慢一些。”
朱由原“嗯”了一聲,抿緊了唇,似是有話要說,卻又忍著說不出口。
阮清川等了他一會兒,見他始終不言不語的,轉身就走了。
朱由原卻在此時又喚了一聲,“二舅舅。”
“還有事情?”阮清川回頭,溫和的問道。
“二舅母……”朱由原一開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試圖補救,“舅舅,我的意思是。二舅母剛懷了身孕,不如請宮裡最擅長婦幼……”
話越往下說越不對了,太關心和在意蘇姝了。
阮清川的神色看著和平時沒有區彆,眼神裡的陰鬱卻怎麼都遮掩不住。
他低聲笑了笑,抬眼看向朱由原:“你之前認識蘇姝?”
明明是問句,卻用的是肯定語氣。
朱由原.本來要說不認識的,但看著舅舅盯著他的眼神,腦子裡不知道搭錯了那一根筋。
他點頭應“是”,又說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久到仿佛就隻剩下他認識蘇姝,而蘇姝早就不認識他了。
“她現在是你二舅母。”阮清川沒有再說彆的,也不再看朱由原一眼,慢慢的走遠了。
朱由原卻一個人站在原地好久。
不知何時,他緊握成拳頭的右手垂在了身側。
“她現在是你二舅母。”——這一句話,是舅舅在警告他了。舅舅那樣含蓄包容的人,對他竟然也用了警告的語氣,大概也是忍不了了。
阮清川回到家已經是亥時了。蘇姝原本是坐在被窩裡邊看話本邊等著他歸來的,但是等的太久了,她自己就躺在裡側先睡下了。
她懷有身孕之後,許多時候都控製不住自己,總是想睡覺。有時候剛吃過飯,就能躺下來睡上一覺。
阮清川回去之後,也沒有喚丫鬟叫醒她,而是輕手輕腳去了淨房洗漱。
他出來後,坐在床沿上側身去看睡著的蘇姝,看了許久,才翻身上床躺在了她身邊。
蘇姝許是意識到阮清川回來了,卻也沒有睜眼。她慢慢悠悠蹭到了阮清川的身邊,熟練的拱了拱他的脖頸兒,老老實實的又睡下了。
特彆的黏人又乖巧。
阮清川低頭輕輕親了親蘇姝的側臉,目光幽深。他想起來朱由原和他說過的那些話,朱由原都承認她認識姝姐兒了,那麼姝姐兒認識朱由原嗎?
如果姝姐兒不認識朱由原,但分明朱由原當時臉上的表情是他們彼此是熟悉的。如果姝姐兒真的認識朱由原,那為何上次在青崖院時……姝姐兒看朱由原的眼神會是那麼的陌生?
阮清川仰頭看著帷帳,無聲的吐出一口氣。彆人都以為他是最溫和無害的,什麼狠辣謀算都和他沒有關聯,甚至連他的兄長、母親都這樣認為……但是能掌管整個錦衣衛的人,又怎會沒有狠辣謀算?他隻是表麵溫和無害而已,或者他的溫和無害隻針對於妻子。
也正是因為他的溫和無害都給了妻子,才渴望得到妻子所有的偏愛和專注,一點點的風吹草動也都能讓他草木皆兵。他甚至願意相信蘇姝根本不認識朱由原,隻是朱由原單方麵認識蘇姝而已。
臘月三十,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