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過半,已然夜深人靜。
蘇姝洗漱過後,倚靠著秋香色纏枝紋大迎枕坐在羅漢塌上。
她一直都愣愣的,眼神也不知道要往哪裡看,毫無焦距。
秋香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八寶粥過來,“夫人,您好歹要吃一些,哪怕是為了您肚子裡的小少爺呢。”
她看到夫人這樣,心裡挺難受的。
蘇姝反應過來,像是被秋香嚇了一跳。
她伸手撫了撫肚子,嗓音有些啞:“……好。”
蘇姝其實一點也不餓,或者說她根本感受不到餓,但是秋香說得對,她還懷著孩子呢。
她餓著不要緊,卻不能餓著孩子。
蘇姝勉強喝下一碗八寶粥,又用清水漱了口。
有小丫鬟進來端了空碗退下。
蘇姝叫了秋香和秋桂進來說話。
“我剛才和二爺起了爭執,你們當時都在外麵……可有聽到些什麼嗎?”
秋香以為蘇姝發現了她是二爺耳目的事情,十分忐忑,低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不曾。”倒是秋桂搖了搖頭,“您和二爺說話的聲音都不大,奴婢們又都站得遠。”
主子們在屋裡說話。她們做仆從的,一般都是離得遠遠的,就怕聽到了不該聽到的,平白的引來麻煩。
蘇姝鬆了口氣,沒有聽到就好。
要不然她死後重生的事情給傳了出去,又不知道會招惹到什麼禍端。
秋香聽到蘇姝隻是問這些,心下安定。
她也跟著保證道:“夫人放心,奴婢們都是懂規矩的人,不會給您和二爺帶來不便的。”
她的所作所為已經夠對不住夫人了,所以也儘量的當自己隻是個傳話的,除此之外彆的事情一概不管不問,甚至連想都不會去想。
蘇姝“嗯”了一聲,說道:“看到你們這樣懂事,我很欣慰。”
她看著時間晚了,而阮清川又遲遲不回來,便打發秋桂過去前院書房看一看。然而等秋桂過去的時候,阮清川已經睡下了。
文泉笑眯眯地:“秋桂姑娘,你回去和夫人說一聲。原本二爺讓我過去一趟的,剛好你來了,倒是省了我跑腿。”
秋桂抬眼望去,發現書房裡的燭火都熄滅了。
她應了“好”,轉身離去。
蘇姝沒有想到阮清川會直接睡在書房……他說想要靜一靜,她也能理解。
但是,他這是打定主意不肯原諒她了嗎?
蘇姝難過極了,又枯坐了一會兒,也起身躺去了床上。她這一夜睡的並不好,翻來覆去的,直到天亮時才閉了會眼。
日子進入六月,熱的更加厲害起來。一大清早的,太陽便火辣辣的炙烤著大地。天空透藍明澈,連雲朵都沒有。
蘇姝吃早飯的時候,在外院婆子的口中得知阮清川去了衙門。她心裡突然有了說不出來的灰心。
現下是辰時左右,阮清川確實是應該過去衙門了,往常也是這樣的。
但是蘇姝就是覺得灰心,不是個滋味。
青崖院的晴朵過來了,說是老夫人請蘇姝過去一趟。
蘇姝問道:“是有什麼事情嗎?”
她心情差的很,不太想出門。
晴朵笑著搖搖頭,“奴婢不知道。”
蘇姝擺手讓晴朵先回去,“我吃了早飯就過去。”
青崖院裡。
阮老夫人正在和江氏和溫氏說話,阮陵寧和阮蘭溪也坐在一旁陪著。
江氏笑眯眯地:“按照您的意思,媳婦給寧姐兒的嫁妝備了整整八十台,都一一列在了單子上。等改日拿給您看。”
“你辦事,我放心。”阮老夫人喊了阮陵寧過來,拉著她的手說道:“她在我膝下承歡,常常逗得我歡笑,也是個有本事的。”停頓了一下,又笑著說:“……我會從我的私庫裡再給她添二十台,湊夠一百台嫁妝吧。抬出去了也好看。”
江氏咋舌,她知道婆婆疼愛寧姐兒,所以在給寧姐兒備嫁妝時已經在往多裡備了。一個庶女,嫁妝頂天了也就六十台,是她足足又給加了二十台,沒想到婆婆還是嫌少了,竟然又私自給加了二十台。
一百台嫁妝,就算是世家貴族的嫡出小姐,擺出去也是足夠排場了。
溫氏看了眼江氏的臉色,溫和的開口:“寧姐兒成親是大事,是好事。她一向又和三爺最是親近,作為三嫂子,我也為她添五台的嫁妝。”
“你是個賢惠的,事事想的周到不說,還難為你給老三操著心。”阮老夫人讚了溫氏,“老三有你,是他的福氣。”
說罷,她又拍拍阮陵寧的手,催促道:“還不趕快謝過你三嫂子。”
阮陵寧荔枝一樣圓圓的眼睛裡含著笑,正經的屈身給溫氏行禮:“多謝三嫂子憐惜。”
溫氏忙擺手讓阮陵寧起來,“咱們姑嫂之間不必如此客套。你能嫁的如意郎君,我是替你高興的。”
常言都道姑嫂難相處,她和寧姐兒卻不是,寧姐兒對她尊重又和氣,從不曾使過什麼絆子。她嫁到阮家這麼多年,心裡是感激的。
江氏扭臉去看溫氏,實在是沒想到一向悶不吭聲的溫氏也有這樣會做人的時候,倒顯得她笨拙了。
江氏抿唇笑了,抬眼去看溫氏,“三弟妹的話也正是我想說的,不妨被你搶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