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和秋桂、秋香三人站在廊廡下守著,此時見到阮清川都屈身行禮。
阮清川抬腳走上台階，俊眉微皺，“……夫人呢？”
秀兒指了指內室的方向,“在屋裡。”
守門的小丫鬟給阮清川掀開細棉布門子，阮清川剛要走進去，秋香卻撲通一聲跪下了。
“二爺……奴婢全都說了。”
秋香覺得左右也隱瞞不了，還不如早早的坦白，是死是活她都認了，也省的一直揪著心。
阮清川腳步一頓，銳利眸子微眯,看向秋香：“你說什麼？”
秋香一愣，主子莫名的威勢嚇得她不自覺發抖,卻也堅持著重複了一遍：“……奴婢都說了。”
秋香的聲音不小，秀兒和秋桂倆人都聽到了。
秋桂愣了一下,伸手去拉秋香的衣袖：“秋香姐姐……”
她怎地聽不懂秋香在說什麼。
阮清川看了秋香一會兒，他抬腳進了屋。
屋簷下的燈籠暈黃出光芒，透過窗扇上貼的高麗紙，也顯得屋內的人影看起來影影綽綽。
蘇姝肚子痛的厲害，心裡又有氣。
她靠著大迎枕坐在臨窗的羅漢塌上，閉上雙眼,連看都不看阮清川了。
阮清川自己找了火折子,點亮蠟燭，內室裡慢慢亮堂了起來。
他官服都沒有來得及脫,半蹲在蘇姝的麵前道歉：“姝姐兒,對不起。”
妻子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想必是氣的不輕。
阮清川心裡說不出來是何滋味，有擔憂妻子的心痛、被發現後的懊喪……卻獨獨沒有後悔。
說他偏執也可,瘋狂也罷。就算是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還是會選擇這樣做。
阮清川歎氣，自己也弄不明白何故如此沒有安全感……或許還是他對妻子的占有欲在作祟吧。
蘇姝聽到了阮清川對她的道歉，也聽到了他的歎氣，心裡莫名就一軟。
她睜開眼去看阮清川，大概是因為肚子痛，說話的聲音也很細很小，“你知道自己做錯事情了嗎？”
阮清川“嗯”了一聲，溫和的開口：“知道了。”
“那你以後都改了吧？”
阮清川沒有言語。
良久。
蘇姝秀氣的眉微皺，又問道：“你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嗎？”
“聽到了。”阮清川薄唇緊抿，下頜線條在燭光的映照下優美流暢。
他眸光微深，去看蘇姝：“但是我改不了。”
蘇姝愣住了：“你……”
她深吸一口氣，以為自己聽錯了，畢竟阮清川從來沒有這樣和她說過話。
她被順從慣了，猛然被違逆，就有些不大相信。
阮清川卻迎著蘇姝的眼神，無比確定的說道：“我改不了的。”
蘇姝：“……”
她突然覺得委屈起來，眼圈都紅了，忍不住就開始控訴：“你明知道自己做錯了，你也都承認了，這會兒卻又說改不了……怎麼，你找人看管我還上癮了嗎？”
她對著阮清川一般是不會發脾氣的，總覺得前世太對不住他，這世就儘可能的對他好一些。
她這樣忍不住，自己也感到稀奇，也許是她來了月例……肚子也痛，心情格外煩躁吧。
“不是，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阮清川伸手把蘇姝摟在了懷裡，又和她道歉：“姝姐兒，真的對不住，我就是想讓你時時刻刻都待在身邊，即使不能，也想知道你在乾什麼……”
他看到妻子這樣抗拒，心裡尤其的難受，言語艱辛：“我怕你離開我。”
“你在胡說些什麼？”蘇姝抬頭去看阮清川，淚眼迷蒙：“我怎會離開你？”
孩子都生兩個了，阮清川怎會這樣想。
“我也不知道。”阮清川好久說不出話來，眸色深沉如夜。他就是害怕，很莫名的感受。
蘇姝歎了一口氣，想從阮清川的懷裡退出來，誰料想她才動了一下，就被摟的更緊了。
她甚至於都能感受到阮清川的雙臂在顫抖，雖然弧度很小，但確實是顫抖無疑。
蘇姝真的是愣住了，她試探著問道：“你是在害怕嗎？”
到底在害怕什麼呢，難不成真的是害怕她會離開他，怎麼可能呢？她弄不明白。
阮清川閉了閉眼，都到了這個地步，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但是若真的如實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妻子或許真的會動了離開他的想法吧……畢竟誰也不願意和一個內心陰暗的人在一起過日子。
他喉嚨發緊，到底還是點點頭，“我找人看管你，彆的什麼都不為，隻為了讓你不離開我。我對你的占有欲可能你自己也能感受到，但是遠遠比你能感受到的更加厲害。我不想你見到任何人，以至想把你關起來，關在一個隻有我知道的地方，讓你的心裡眼裡永遠隻有我一個人才好……否則，我很難有安全感。你總說咱們倆有前世，然而前世的我們過的並不幸福，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導致的我沒有安全感吧……”
阮清川覺得自己有些卑鄙，提起前世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博取妻子的同情心，隻要妻子不離開他，彆說卑鄙了，就是在妻子麵前再加上無恥，他都甘願。
蘇姝好久沒有吭聲，很顯然阮清川的一番話讓她的內心起了很大的波動。
她以前從未往這方麵思考過，僅僅是一會兒，她的心底已經傾向於原諒阮清川了。
阮清川提起了前世，她瞬間就愧疚了，無論是為著什麼，總歸是她做的不好在先。阮清川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他都做的很好了，不好的是她。
蘇姝一直在沉默，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了，她還沒有開口說話。
對於阮清川來說，已經過了太久。
他牙齒咬住口腔內的一塊軟肉，幾乎是刹那間便感受到了血腥味。
妻子不說話，阮清川隻好主動開口了。
他言語有些卑微，覺得自己一個人還不夠資格去挽留住妻子，索性把年幼的兩個兒子也拉了出來：“姝姐兒，你要怎麼做我都能理解，但是你也要體諒一下我……我和白哥兒、敏哥兒都離不開你。”
他其實想把“體諒”說成可憐的，話到了嘴邊才改的。
“嗯？”蘇姝反應過來。
她拉了阮清川起身，“我沒有說要離開你和白哥兒、敏哥兒呀。”
“姝姐兒，你不離開我們？”阮清川怔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當真嗎？”
“為什麼不當真？”蘇姝淺淺微笑：“但是你以後不許再這樣做了，夫妻之間最重要是信任，隻有愛而沒有信任的婚配也是走不長遠的。”
阮清川當然是絕頂聰明的，但是在日常生活的小事裡，蘇姝覺得他不如自己看得開。
她繼續往下說道：“就像你剛才談起的，我們倆的前世過的並不好，所以這一世我才會更加珍惜。若不然我不嫁給你就好，左右我也是重生回來的人了，再不濟，先機總是比你知道的多吧……”
蘇姝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阮清川變了的臉色，她無奈的去拉阮清川的手，安撫的拍了拍。
“我隻是假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