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煙心裡沉甸甸的。
大年初二,她親自去了一趟楚太太那裡,一來是將那些東西交與楚太太手上,二來也是去看看阿黛。
孟煙坐在車廂後排,半小時還沒有到楚太太的宅子,孟煙便問司機:“怎麼繞路了?”
司機看一眼後視鏡,淡笑:“前麵市政修路,我們要繞一大段的路哩!這一片是棲山腳下雖是開春但是風景也不錯,太太朝著外麵看去就能看見一片梅林。”
棲山……
孟煙一怔。
沈辭書出家的地方,就是棲山。
她降下車窗,一陣冷風灌進來但她不覺得冷,朝遠處望去果真有一片豔紅的梅林,鼻端更似乎蕩著清洌的味道——
她望著,不禁雙目濕潤。
司機大概察覺到她的情緒,特意將車速放慢了,鋥亮的黑色房車繞著棲山緩緩行駛……
梅花爛漫處,
一道清瘦的身影穿著灰色長袍,澆灌一簇簇梅花,他六根清淨但在他的意識深處,這漫山的紅梅像極了那個平安夜的血色玫瑰。
今生,唯有青燈古佛,才能讓他得已安靜。
孟煙的車跟他擦身而過。
自此,俗世相隔,幾乎再無交集。
……
再過半小時,終於到了楚太太的小洋樓。
才下車,就見楚太太叉腰站在門廳那裡,指揮著傭人裝點家裡……那個新搬來的白金唱片機,孟煙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姐姐大手筆!要在家裡開宴會?”
楚太太跟她不見外。
她將孟煙拉過去一起欣賞新來的洋玩意兒,摸得愛不釋手:“是跟旁人借來的,費了好一番功夫哩!”
“初六要舉辦一場舞會。”
“我還特意邀請了楚之夏過來,但我想,他應該會推脫的。”
……
孟煙知她心意,不由得問道:“他不來,這出戲還唱不唱下去?”
“唱啊!”
楚太太一臉春風。
她喚傭人泡茶,遞到二樓的小花廳裡,她與孟煙說體已話。
孟煙先看了阿黛。
楚太太當真是把她當成親閨女養育的,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就是夜晚也是楚太太親自照顧的,小阿黛比之前更水靈漂亮。
這很不容易做到,
孟煙低聲道謝,隨後她從手袋裡拿出一份文件遞給楚太太:“這是沈辭書給孩子的一份心意,那天他從這裡離開後就沒再回沈宅,他出家了。”
楚太太大吃一驚!
這個結局,她萬萬不曾想過。
沉默了半晌,楚太太將東西收下。她輕道:“你放心,這些東西我給阿黛存著,等她長成大人我拿給她當嫁妝。”
孟煙十分信得過她。
兩人喝了半盞茶水,孟煙有事先離開了,剩下楚太太獨自坐在那裡喝茶,她自言自語道:“身家性命都有了,我們阿黛就差一個戶口本。”
她養育阿黛,付出全部心力。
傍晚時分,楚太太手寫了一份請帖,請家中傭人親自跑一趟交與H市楚先生的手中,以彰顯她的誠意。
楚太太很會做人。
大過年跑腿辛苦,她給包了個5000的紅包,那人隻有感激沒有抱怨,於是年初三一早就飛到H市,飛機一落地就腳不沾地地去了楚宅。
楚先生是重要人物。
一個新年都在外頭拜年,忙著慰問事宜,夜晚回到宅子裡已經是九點半了。
他才從車上下來,
家中傭人就迎上來低聲說道:“太太派人送了請帖過來,中午就到了,約莫是有重要的事情,硬生生地坐了八九個小時。”
楚先生步調矜貴,他側身含笑道:“她怎麼想起我來了?她不是得了……”
後半句,他還是未說出來。
他心裡煩宋吟霜,並不想見她的人。
上到二樓,坐在書房裡喝了口茶正想辦公,忽然又覺得全身不得勁,於是直了脖子緩緩轉動又將鐘秘書喚進來說:“把請帖拿來我看看,人我就不見了。”
鐘秘書立即去辦了。
約莫五分鐘的樣子,他將請帖拿了過來,交與楚先生。
楚先生叫他出去。
夜深人靜之時,他翻開請帖,裡麵是前妻情真意切的親筆文字——
【之夏親啟。】
【年初六,我想在家中舉辦宴會,一來是慶祝新年,二來是讓身邊的親友知道我們之間有了愛情的結晶。我知此事魯莽、加之上次不歡而散,你未必肯過來B市一聚……但是我想我們多年夫妻緣份,你不至於狠心不肯見我們母女一麵,便是阿黛心中也是十分想念你這個父親的,每到夜晚總會啼哭兩聲,我都覺得是在叫爸爸。】
【之夏,阿黛是上天賜給我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