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詐騙!”提著黑色的朋克風行李箱,蘇飛氣得眼睛鼻子一豎,對卓桓說:“先上美酒和佳肴,等我們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的時候,突然一個棒槌就砸過來。這還有天理可言嗎!伏城,你說對不對!”
伏城正饒有興趣地看他表演,突然被點了名,他輕輕頷首,做出嚴肅模樣:“頗有道理。”
得到了讚同,蘇飛更覺得卓大爺的罪行那是罄竹難書,有了底氣:“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現在突然從天堂掉到地獄,這日子沒法過了。退一萬步說……你就是不給勞斯萊斯,來個大眾也行啊。”
老約瑟夫原本也跟著他義憤填膺,無奈他的中文沒那麼好,當蘇飛說起俗語,他就聽不懂了。
老約瑟夫隻能說:“真要我們自己打車?”
卓桓已經拿著手機開始翻打車軟件了,仿佛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他挑挑眉,朝自己的成員們揮揮手機:“友情提示,打車軟件好像比出租車便宜幾塊錢。”
蘇飛:“……”
老約瑟夫:“……”
伏城:“……”
Lina微笑道:“雖然豪車接送是沒有了,但是UAAG是包住房的。你們的公寓地址我已經發送給你們了,是個挺好的高級公寓,就在UAAG總部旁邊,應該可以拎包入住。我已經打到車了,那我和Reid就先走了。”
三人目送卓桓和Lina上了車,汽車油門一踩,就消失在繁華的申城機場。
蘇飛欲哭無淚:“不帶這樣的!我以為來UAAG是跟著RIP過好日子了,吃香的喝辣的,本來我導師有給我寫推薦信,讓我去波音工作。現在可好,我上周剛回絕了波音的邀請。RIP就是詐騙,就是詐騙!”
老約瑟夫也有話要說:“我也慘啊。NTSB那邊的事務已經交接完了,想回去也沒門了。”
兩人對對視一眼,看向伏城。
眼神示意:你呢?
伏城朝他們笑了笑,沒立刻回答,而是拿出手機,打開打車軟件。
“我覺得我們的當務之急……或許是趕緊回家。”
沒過多時,伏城叫的車也到了。
三人上車後,伏城回憶著剛才Lina說過的話,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
蘇飛和老約瑟夫已經忘了被詐騙進UAAG的事,他們一個是美國人,一個太久沒回國。一踏上申城的土地,立刻就開始琢磨明天吃什麼。
蘇飛坐在副駕駛座,開始暢想未來:“火鍋,我一定要吃火鍋!恕我直言,波士頓的火鍋根本不叫火鍋,那是在侮辱我奮鬥了幾十萬年才達到的食物鏈頂端的地位!”
老約瑟夫也興致勃勃:“我曾經在唐人街吃過一次火鍋,真是美味。”
蘇飛嘿嘿一笑:“那明天我帶你去吃真正的火鍋!”說完,察覺到有個人一直沒開口,蘇飛扭過頭,用彆扭的姿勢看著伏城:“伏城,想什麼呢,怎麼不說話?你明天要一起去吃火鍋嗎?”
伏城回過神:“不了,我明天還有事。”頓了頓,他思索片刻,還是說道:“我在想一件事。剛才Lina似乎是和卓老師一起走的。”
老約瑟夫:“當然,是我們三個人一起看到他們走的。果然吧,我就說他們倆有不一樣的關係。”
伏城愣了愣:“不是,我是在想,之前卓老師問Lina要去哪兒,他要蹭車。後來似乎車也是Lina打的。”雖然讓女人打車、男人去蹭車沒什麼問題,但卓桓說這話的語氣極其理所當然,仿佛本就該如此似的。
聽了這話,老約瑟夫想了很久,他摸摸下巴,會心一笑:“以他們的關係,誰來打車,這件事似乎沒有什麼問題。這大概就是文化差異吧,在我們那,雖說幾十年前很講究紳士風度,但現在的年輕人好像越來越不在乎這一套了。我家安娜就是這樣。對了,安娜是我女兒。她談戀愛的時候,就喜歡請男朋友吃飯,AA都不行,她很討厭男人為她花錢。”
聞言,伏城嘴唇翕動,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因為在談戀愛,才會那麼理所當然麼……
良久,伏城:“我隻是覺得,卓老師好像有些……貧窮?”
這話一落地,老約瑟夫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起來:“Reid貧窮?哦我親愛的伏,有時候我真在想,是我中文不好,還是你中文不好。貧窮這個詞和Reid恐怕這輩子都扯不上一點關係。據我所知,他擁有麥飛公司5%的股份。真是該死的資本家!”
蘇飛:“就是,我導師也說過,RIP當初被任命為麥飛總設計師的時候,被業內質疑了很久。就是因為他太年輕,又擁有麥飛的股份。大家都覺得他是靠關係才拿到了這個職位。”
伏城:“我知道。”
蘇飛:“你不知道,我跟你說,RIP這個人……”
汽車駛下機場高速,進入了申城忙碌擁堵的主乾道。
狹窄的車廂內,朋克少年與白發美國老頭越聊越歡。他們暢快淋漓地抨擊資本家的邪惡,在令人眼紅的金錢麵前,老約瑟夫並不介意暴露自己醜惡的嘴臉:“如果是我擁有麥飛5%的股份,那我一定願意被所有人辱罵,歡迎你們唾棄我這個肮臟的資本家。但擁有它的是Reid,那我們也不用客氣,用愉快的罵聲淹沒他這個最幸福的人吧!”
一個小時後,車子行駛到Lina安排好的高級公寓。
看著眼前充滿現代感的高檔小區,蘇飛感慨道:“申城的房價很貴,這裡又是CBD金融中心,一套小公寓都至少得千萬吧。UAAG的待遇比我想象的好一點嘛。”
然而等下了車,蘇飛和老約瑟夫忽然發現……
“伏城,你不下車嗎?”
按下車窗,青年溫和儒雅的麵龐上帶著一絲笑容:“我是申城人,我有房子的。”
蘇飛:“哦,但你家離UAAG總部挺遠的吧。反正是UAAG安排的免費公寓,不住白不住。”
伏城麵不改色:“挺近的。”
蘇飛一時沒聽清:“啥?”
伏城伸手指了指馬路對麵的另一個高檔小區,笑道:“那就是。”
蘇飛:“……”
老約瑟夫:“……”
沒想到我們當中居然出了一個奸細!
告彆了蘇飛和老約瑟夫,伏城回到家。
家裡一直有鐘點工打掃,哪怕離家兩個月,都依舊整潔如新。
在玄關換了鞋,伏城走到茶幾前。他伸出手,將一個被倒扣在桌上的白橡木相框扶了起來。他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照片上的四個人,視線在一對笑容和藹的中年男女身上停留了許久。
這是一張拍攝於草坪上的家庭合照。
畫麵的左側站著一個大方端莊的中年婦女,她並沒有多美麗的容顏,卻細致地整理了發絲、化了精致的妝容,僅憑照片便可看出她對生活浪漫的追求。而畫麵的右側,是一個穿著網球服、拿著網球拍的中年男人。他的右手摟著一個長發小姑娘的肩膀,兩人一起朝著鏡頭暢快大笑。
而在這姑娘的左側,正是穿著軍裝、一臉緊張的伏城。
日光和煦,悠悠映在四人喜悅幸福的臉龐上。照片上的伏城大約隻有十八、九歲的模樣,稚氣未脫,眉眼間全是青春,朝氣蓬勃。
良久。
“砰——”
伏城麵無表情地把相框又倒扣回去。
***
次日,申城,青浦區。
前一晚下了一場雨,衝淡了焦躁的暑氣。山林間吹來涼爽的風,卷雜著草木微澀的氣息,拂過掃墓者手中捧著的藍色花束。漫山遍野的蒼白中,這一抹藍成了最鮮豔的顏色,雨後濕潤的空氣裡淡淡的清香。
雙手捧著一大束矢車菊,伏城大步走上山丘,停在一座大理石的墓碑前。
凝視著照片上恩愛相笑的夫妻,他看了會兒,不由露出笑容。
把矢車菊輕輕放在墓碑前,伏城蹲下來,伸手將暴雨打落的枯葉從碑上撥開。他一邊望著照片上的人,一邊柔聲笑道:“知道您喜歡浪漫,白色的花不符合您的喜好,所以這次給您帶的是矢車菊。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