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卓桓的房間。
房間裡, 所有的燈都熄著,隻有書房亮著燈。書桌上放著兩台筆記本電腦,書桌對麵的茶幾上還放著一台。電源線、數據線被連接得到處都是, 卓桓回到房間後, 就沒再和伏城說話,他坐在轉椅上,敲了幾下鍵盤, 看著筆記本自帶的視頻鏡頭,開口道:“我回來了。”
說的是英文, 不過多時,有聲音從電腦音箱裡響起。
“Patrick,今天早晨在阿拉斯加灣奧爾德港往東200海裡發現的飛機殘骸圖片,已經發送給你了。據我們初步辨認, 它應該屬於飛機的左翼,但不能確認是不是麥飛F485。”
卓桓:“墜毀在加拿大與美國海域的大型飛機並不多,從上世紀以來,隻有羅格318一架是至今沒被找到的。”他一邊說著, 一邊抬頭對伏城說:“照片發送到那台電腦上了, 你接收了處理一下, 我要看高清圖片。”
伏城點點頭,坐到沙發上, 開始操縱茶幾上的那台筆記本電腦。
三分鐘後, 卓桓仔細辨認伏城發送過來的照片, 幾秒後, 他抬起頭, 目光凝肅:“是麥飛F485的左翼。”
聽了這句話,視頻會議中, 打撈公司的工作人員、羅伯特?蓋茨比教授紛紛嚴肅起來。
羅伯特說道:“我已經通知了加爾,他很快就到實驗室,應該馬上能加入視頻。”
十分鐘後,一個紅棕色頭發、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也加入了視頻會議,他就是澳大利亞著名的海洋動力學專家加爾?福特斯。一連線上,加爾教授便沉著臉,說道:“時間很緊迫,我長話短說。北太平洋暖流自東向西,撞擊上美國西海岸後,分為兩股,向北分散的那股暖流就是阿拉斯加暖流。現在是4月,阿拉斯加暖流的頻率大約為25-60%,流速……”
寬敞明亮的書房裡,一片寂靜。
伏城抬起頭,看向那個坐在書桌後的男人。
不知何時卓桓戴上了眼鏡,長發被他隨手捋了紮在腦後。眉頭緊緊蹙著,他並沒有看那個開著視頻會議的筆記本電腦一眼,而是一邊聽著視頻中對方說的話,同時手指在另一台電腦上飛速敲擊著。
加爾教授:“我讓學生把最近十天的阿拉斯加灣的洋流運動圖整理好了,半個小時後能發送給你們。”
羅伯特教授:“我已經聯係了美國氣象局,和他們要了最近的氣象報告和具體的風向風速數據。”
卓桓輕輕地“嗯”著,手指依舊在電腦上迅速敲打。他頭也沒抬,忽然道:“伏城,給我把這頁數據繪製成曲線圖,發到你郵箱了。”
伏城:“好。”
又過了三分鐘,卓桓停下動作,看向視頻裡的打撈公司負責人、加爾教授和羅伯特教授。
卓桓:“我希望三天內,打撈範圍能縮小到50平方公裡。”
打撈公司的負責人勞倫斯皺著眉,搖頭道:“太大了,這個範圍。”
加爾教授道:“50平方公裡,難度很大,更重要的是對50平方公裡的範圍進行地毯式打撈,至少得花一個月時間。到時候就是夏季季風,千島寒流會更加平緩,但太平洋熱帶季風和風暴就要來了。”
羅伯特教授說道:“不現實,超算也不可能在三天內算出這麼龐大的數據。而且說實話,Reid,一個不好的消息,最近超算正在被征用中。”
卓桓蹙起眉頭:“在做什麼用。”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我已經簽了保密協定。”
“Shit!”
羅伯特教授說到這份上,視頻會議中的其他三人紛紛明白,加州大學的那台超算十有八|九正在被美國政府征用中。
煩躁地抓著頭發,卓桓站起身,來回踱步。最後他停下腳步,雙手撐著書桌:“總算是一個機會,我不想再錯過第三次。”
聞言,伏城抬起頭。
視頻會議中,眾人沉默片刻。
“Reid/Patrick,我們也不想再錯過第三次。”
一整個晚上,從晚上十一點到淩晨四點,卓桓的眼睛就沒有從筆記本電腦上移開過。視頻會議一直接通著,但所有人都忙著各自的工作。時不時的,有人完成一部分的工作,然後眾人一起彙總總結,接著又繼續各自忙碌。
書桌上的水晶煙灰缸中,煙頭不斷疊加著。
伏城走到西式廚房,倒了一杯咖啡,再回到書房時,視線看到那個躺在沙發上的男人,他腳步一頓,然後再動時,便放輕了一切動作。輕手輕腳地走到書桌旁,伏城將咖啡杯輕輕擱下,抬頭一看,隻見視頻會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結束了。
桌子上全是散亂的白紙,許多還飄到了地上,更多的是被揉成一團,扔在房間的各個角落裡。
伏城將那些沒被揉成團的白紙撿起來,放到桌上。他拿起一張看了看,上麵的公式他認識。
納維-斯托克斯方程。
也就是黏性流體微分形式運動方程。
然而再往下看,摻雜了各種其他物理方程,與空氣動力學毫無關聯的他大多就看不懂了。
一張張撿起來,再放到桌上。
伏城走到沙發前,目光在男人平靜的睡顏上停頓了幾秒,接著他拿起被扔在地上的毯子,準備為他蓋上。
“醒了。”
伏城拿著毯子的手停住,他抬起頭,隻見卓桓不知何時已經睜了眼,正垂目看著他。他的眼神疲憊極了,頭靠著一隻靠枕,就這麼微微側著,望著他。
伏城:“卓老師,您什麼時候醒的。”
卓桓:“你進門的那一刻。”
“……這麼早?”他特意放輕了動作,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
卓桓一隻手撐著沙發,半坐起來,另一隻手揉著太陽穴:“我有神經衰弱,任何人進屋的一刹那就會醒。”
伏城把毛毯從地上撿起來,放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忽然他仿佛想到了什麼,抬頭問道:“那我上次來你房間叫你起床,喊了好幾聲。”
揉太陽穴的動作倏地停了,卓桓鬆開手,他靠著沙發,仰頭對伏城笑。
“哦,早醒了,但是不想理你。當時覺得你好吵。”
“……”
伏城:“羅格318的情況怎麼樣了。”
卓桓伸出手:“幫我拿根煙,在桌子上。”
伏城:“抽煙不好,您抽了一晚上了。”
“抽煙提神,我困。”
伏城走過去,將放在書桌上的咖啡拿了過來,遞過去。
卓桓也不接,就抬頭看著他。
俊秀漂亮的少年低著頭,昏暗的燈光自身後逆行而來,朦朧美好。
伏城:“那就喝咖啡。”
卓桓定睛看著他,過了會兒,接過咖啡杯。
伏城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第三次,是什麼意思。”
卓桓倚著靠枕,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側頭看他:“你不是聽到了麼。”
伏城沉默片刻。
伏城:“意思是說,羅格318的殘骸,曾經被找到過兩次,這是第三次?”
卓桓喝了口咖啡:“準確的說,是自從一年前官方打撈工作結束後,被找到過三次殘骸。至於停止打撈前,官方總共找到過多少次殘骸,你不知道麼?”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伏城默了默,說出了一個數字:“6次。”
是的,自從五年前羅格318失蹤後,官方一共找到過六次它的殘骸。
就在飛機失蹤後的第六天,加拿大海岸上,有一個殘破的行李箱漂浮到了岸邊,事後證實那屬於羅格318航空;第17天,阿拉斯加的海岸線上,羅格318的飲用水瓶漂到了岸邊……
三個月內,它的殘骸一共出現了整整五次!
而且甚至在飛機失事的一年後,它的殘骸又再次出現了。
然而每一次,誰都找不到它。
500平方公裡的打撈範圍,半個華夏那麼大的海洋,羅格318如同融入大海的水滴,悄無聲息地沉到海底。
卓桓喝著咖啡,淡淡地說:“目前我們做的工作,就是在找到殘骸的基礎上,推算出大致的飛機位置,縮小打撈範圍。所以你剛才也聽到了,這是第三次找到殘骸。”
伏城:“前兩次呢。”
卓桓目光沉靜,沒有一絲起伏地望著他,語氣隨意,甚至帶著一絲笑意:“沒找到啊。”
伏城停了許久,終於還是問道:“那這次呢。”
卓桓看著他,笑道:“不知道啊。”他晃了晃手裡空了的咖啡杯,“伏城,沒了。”
伏城沉默半晌,起身接過卓桓手裡的杯子,又去西式廚房。等他回來時,書房裡的燈和電腦還亮著,卻沒看見一個人。伏城怔住,他下意識地想轉身去臥室看看,手腕卻被人一把抓住。
咖啡杯突然落地,褐色的液體浸濕了昂貴的意大利羊毛地毯,很快暈染開去。
卓桓靠在門旁的牆上,嘴裡叼著一根煙,一隻手抓著伏城的手。
望著他嘴裡的煙,伏城嘴唇微抿,正要開口,男人輕笑了一聲,抓著他的手腕,翻身將他按在牆上。右手夾著煙,左手抓著伏城的手,卓桓低下頭,吻上了他的嘴唇。
沉鬱的煙味在兩人緊貼的口腔中彌漫,伏城有一瞬的錯愕,但近在咫尺間,男人微微閉著雙眸,茂密纖長的睫毛幾乎快掃上他的鼻梁。這是一個曖昧纏綿的吻,低柔而馥鬱,伏城慢慢閉上眼,不知怎的,第一次,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抱住了這個男人的腰身,仰首輕輕回吻。
溫度逐漸上升,唇舌間的撕咬和吮吸,漸漸不再受控製。
“Fuck!”
卓桓低聲咒罵了一句,他直接扔了右手夾著的煙。尚未燃儘的煙頭落在羊毛地毯上,瞬間便燒出一個黑漆漆的小洞,然後邪不勝正,價值千金的高級羊毛毯熄滅了火星。
接著,他低下頭,再次吻了上去。
卓桓一隻手抱著青年勁瘦的腰,另一隻手撫摸著他的臉頰,指腹在那敏感的眼梢處輕輕揉搓。手指的撫摸逐漸向下落去,雙手自然而然地抱在青年的腰上。
睡衣總是那樣的好脫,又或者說它設計出來,無論對象是男是女,總是為了脫而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