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桓一隻手撐起墨鏡的邊框,一隻手拎著便利店的塑料袋。他垂眸看了眼坐在對麵的女人,然後低頭對伏城說:“伏城,在吃飯?”語氣散漫隨意。
緩慢地抬起頭,伏城目光平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嗯。卓老師,您也出來吃飯?”
看著他,卓桓笑了:“對啊,不介意加我一個吧。”
伏城還沒開口,蘇悄便道:“不介意,一起啊。”
已經說要一起,現在再拒絕也太過刻意。伏城向沙發內側坐了坐,給卓桓讓出了一個位置。
服務生很快走過來,卓桓點完餐,將菜單合上,對服務生說:“來瓶柏圖斯。”
聞言,蘇悄臉色一變。
服務生卻沒覺得有什麼異常,他問道:“先生,目前店裡有一瓶09年的柏圖斯,您看可以嗎?”
卓桓輕挑一眉,勉為其難道:“行吧。”
服務生走後,蘇悄笑著說:“伏城,你還沒給我介紹過你的這位朋友,他怎麼稱呼。”
伏城淡淡道:“他叫卓桓。卓老師,這是我的高中同學,蘇悄。”
蘇悄歪著頭笑道:“原來是卓先生。卓先生也對紅酒有研究嗎?我很久以前喝過一瓶柏圖斯,是02年的,味道真的非常甘醇,回香濃厚。”
卓桓看著她,輕輕笑了:“柏圖斯我有一點股份。”
蘇悄:“……”
卓桓:“上次在我家樓下看到了蘇小姐,蘇小姐也住在那棟樓?”
蘇悄:“我今天正好搬家,之前是一直住在那兒的。”
卓桓將墨鏡摘了遞給伏城,一邊慢悠悠地“哦”了一聲:“怎麼突然要搬家了呢。”
卓桓遞墨鏡的動作太過理所當然,蘇悄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是伏城卻垂著眼睛看著這隻墨鏡,久久沒有伸手去接。手在空中懸了幾秒後,卓桓轉過頭看向伏城。
兩人四目相接。
良久,卓桓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他收回手。
伏城:“今天這餐飯我請吧。”
蘇悄驚訝地看向他:“伏城?”
卓桓的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轉了轉,漫不經心地問:“哦,原來是蘇小姐請客?”
蘇悄無奈道:“是的,今天伏城幫我搬家,正好他上次請我一頓飯,這次我想回請。”
卓桓:“哦,不用,我自己結賬。”
蘇悄心底終於鬆了口氣。
很快,餐前點心先端了上來。
伏城原本就不愛說話,現在突然多了一個卓桓,蘇悄也覺得有點尷尬。然而,她十分善於交際,很快找到了合適的話題。
“卓先生,你和伏城是同事嗎?”
伏城:“他是我的上司。”
蘇悄輕笑起來,嘴角露出兩個小巧的梨渦:“卓先生真是年少有為。”
前菜端上來的同時,服務生也送來了紅酒。
醒酒過後,服務生為三人各自倒上紅酒。卓桓並沒有說紅酒是自己一個人點的,蘇悄見伏城不說話,也就沒特意說這件事。她接受了對方的紅酒。
微微抿了一口,蘇悄看著酒杯裡如純黑般的濃鬱的紅色:“鬆露的香味,還有微澀的單寧味,還是記憶裡的味道。”
卓桓:“蘇小姐對紅酒很有研究?”
蘇悄微笑道:“偶爾我會嘗一些,以前也品嘗過不少,所以還是了解一點的。”
卓桓似笑非笑道:“這是一個高級的愛好,很費錢,得從小培養。”
蘇悄臉上的笑容有些僵住。
卓桓:“波爾多最著名的四個葡萄酒產區裡,我最喜歡波美侯。而波美侯的酒莊裡,柏圖斯是最優秀的。蘇小姐去過法國嗎?”
蘇悄隱隱感覺到一絲奇怪的敵意,但她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隻得微笑以對:“我去過一次巴黎。”
卓桓:“去過馬爾代夫麼?”
蘇悄身體一僵:“去過。卓先生問這個做什麼呢?”
卓桓看著她故作鎮定的模樣,嗤笑了一聲,他正要開口,伏城忽然站了起來:“我去一趟洗手間。”
卓桓看向他:“我也去一趟。”
伏城沒有回應。
兩人一前一後走向洗手間,蘇悄端著紅酒的杯柄,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等到他們都走了後,這個嬌豔的女人微微揚起下巴,看著卓桓隨手放在沙發上的便利店塑料袋。她眯起眼睛,開始思索起來。
從洗手間出來後,伏城一眼便看到了那個靠著門而立的男人。他腳步一頓,接著目不轉睛地走到洗手池旁,開始洗手。
嘩啦啦的水聲是唯一的聲響。
暈黃昏暗的光線從牆壁的鏤花雕刻壁燈中映耀出來,照在卓桓微長的發絲上,映出一層淡淡的淺金色。洗手間裡熏的是淡淡的柑橘香,卓桓雙手插著口袋,抬眸看著鏡子裡的青年。
過了幾秒,他淡笑著開口:“你喜歡那樣的女人啊,伏城。”
伏城低頭洗著手,沒有吭聲。
卓桓:“你們在談戀愛?”
伏城依舊不說話。
卓桓輕輕地嘖了一聲,自問自答似的:“不像啊,你談戀愛的時候喜歡讓女人請客麼。是你在追她,還是她在追你?”頓了頓,“哦,她在追你啊。”
伏城關了水龍頭,去拿擦手的毛巾。
卓桓:“她長得還算可以,怎麼就非得追你了呢。看到她的時候,我總感覺似曾相識。這種女人好眼熟啊,你知道我在哪兒見過麼?”似乎本來就沒覺得能得到青年的答案,卓桓直接回答:“我爸的床上。”
伏城刷的抬起眼,冷聲道:“卓老師,您過分了。”
卓桓慢慢斂去笑容,他淡漠地反問:“我怎麼過分了。”
伏城:“這麼說一個女孩子,您不覺得這種行為非常讓人惡心嗎?”
仿佛聽到什麼可笑的話,卓桓不可置信地誇張地笑了兩聲。伏城握緊手指,轉身就要走,被卓桓一把扯住手腕。
“我他媽哪裡惡心?”
“你每個字都讓我惡心。”
“操!”
卓桓一把摁住他的手腕,將他壓在牆上。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裡狠狠地砸在地上:“我惡心?外麵那個女人,半年前給一個六十歲的老頭生了個兒子,拿了五百萬走。你他媽說我惡心?”
“她去馬爾代夫,當妓|女,上過多少人的床,你他媽說我惡心?”
“那棟房子,你他媽幫她搬家,給她收拾的那棟房子,她為什麼要搬家,因為那根本不是她的房子。現在她不想當妓|女了,她想嫁人了。她找到了你,她想嫁給你,伏城,你他媽說我惡心?”
聽著這些話,伏城早已從起初的錯愕,變成了深深的麻木。他沉默地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
卓桓被他氣笑了,伸手去抬他的下巴,卻被他躲開。
空氣倏地凝滯。
良久,伏城低著頭,聲音沙啞地問:“你為什麼去查蘇悄。”
身體微微一僵,卓桓嗤笑道:“你不是喜歡女人麼。”
伏城抬起頭看他。
卓桓惡劣地笑了起來,語氣散漫地諷刺道:“哦,原來你就喜歡這種女人啊。”
目光無聲地凝視在這個男人的臉上,伏城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平靜地掙開了這個人的手,轉身走向大門。每一步都走得無比漫長,腳下似乎灌滿了鉛水,心裡很難過,喉嚨被哽住了,可是無話可說,一切都無話可說。
伏城走到了門邊,按住了門把手。
下一刻,身後傳來快速的腳步聲,伏城下意識地轉過身,一個熾熱的吻猛地落了下來,封住了他的呼吸。雙眸倏地睜大,屬於卓桓的氣息鋪天蓋地地侵略而來,過了幾秒才想起來掙紮,可卓桓雙手捧著他的臉,將他壓在身體與門板之間,用力地親吻。
再也忍不住了,男人的舌頭探進青年的口腔,瘋狂地吮吸舔舐。
伏城開始推開他,卓桓卻啞著嗓子,似乎渴求一樣地說:“彆。”
這一聲好像是幻覺。
伏城卻僵住了。
再回過神時,男人一隻手抱著他的腰,另一隻手扣著他的後腦,閉上了眼,咬著他的嘴唇,纏綿地接吻。伏城也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他先是試探性地吻著對方,那熟悉的名為卓桓的味道,到最後,便是熱烈地回吻。
一道薄薄的門板後,傳來微弱的敲門聲。
蘇悄在門外問:“伏城,你還沒好嗎。”
“卓先生?”
女人的聲音沒讓兩人的接吻停止,反而愈加激烈。仿佛要狠狠將眼前的青年吞吃入腹,幾乎想在這裡就上了他,卓桓吻著他的鼻子,他的眼睛。最後又堵上那張不斷喘氣的嘴唇,是一個曖昧而廝磨的親吻。
蘇悄敲了幾次門,終於還是放棄。
伏城深深地喘氣,平複呼吸。過了一分鐘,他恢複過來,抬手擦了擦嘴角濕潤的唾液,轉身就要開門再出去。卓桓從背後抱住了他,將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
“伏城。”
男人的聲音性感低沉。
伏城閉了閉眼,然後掰開他的手臂。
卓桓低著頭,長發摩挲著伏城的臉頰。
洗手間裡,水龍頭沒有關緊,水滴落在大理石的板麵上。一聲聲,滴答滴答。
“……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