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淑月沒想到蘇染會和自己坦陳自己的前世。
雖然她從那話本上看過一些蘇染的故事,明白她對林宴和的執念。但當事人親口坦白和書上白紙黑字相比,帶來的衝擊力還是不一樣的,細節也比話本上的要多上許多。
比如唐淑月如果隻是看了蘇染的那一篇故事,也並不能知道自己十六歲那年春天的排名是青雲三十五。
“我原以為師姐你會一直保持這個秘密,永遠不會對我說的。”
“你知道?”
“畢竟我的記憶裡從來沒有師姐你的存在,如果完全不知道師姐從哪裡來,師父也不會這麼快就放心讓師姐留在荊山派。”
“可師父也從來沒有問過我。”
“如果師姐不想說,怎麼問都不會得到回答的吧,不如不問。”
但蘇染說的故事內容,唐淑月已經有了預料。不過是自己在十六歲的妖潮中被人劫走,靈牌斷裂確認死亡的事。唐淑月早在年前的一枕黃粱中看到了更多,比如自己臨死前也沒能閉上眼睛,是她最討厭的“死不瞑目”。
因為厭惡,所以下意識逃避,所以不願意去想。
“我後來聽到其他人說,你消失前,其實一切早有預兆。”蘇染慢慢地說下去,“妖獸對於自己看上的獵物,會在她身上做下標記,以免動手的時候抓錯了人。”
“標記?”唐淑月猶豫了一下,“那是什麼東西?”
“那不是確定的東西。不同妖獸,對自己獵物的標記也各不相同。可能是一道痕跡,也有可能是一種力量,抑或一種氣味。”蘇染停頓了一下,“如果獵物強大到可以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標記並抹除,妖獸或許會另辟蹊徑,從獵物身邊的人下手。”
“你是說……”
“師父當年去世,大家都難以置信,因為很難想象化神巔峰會折在妖族的手中。但如果他們的獵物是師父,而你是被種下標記來靠近師父的人,一切便有了解釋。”
“為了你自己,或者至少為了師父,等青雲大比結束,你今年最好不要下山了。”
“或者,至少等你過了十七歲再說。”
如果身在局中的隻有唐淑月本人,她或許還不會那麼在意。但既然清
微也被牽涉到其中,她就不得不多幾個心眼。唐淑月想起夢境中流乾了所有鮮血的少女,那些紛至遝來的聲音。有的人在維護自己,更多人在指責自己,唐淑月不能完全明白,隻是覺得吵鬨。
最後一切嘈雜的聲音褪去,隻剩下兩個字,還留存在唐淑月的腦海裡。
“是狼。”
“去告訴師父,是狼。”唐淑月把這句話重新念了一遍,“這是什麼意思?”
從蘇染那邊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晚,各家各戶都掌上了燈。唐淑月被蘇染留下款待了晚飯才告辭,她這次特彆記住沒要芹菜餃子來吃。因為比賽到了尾聲,修士大多離去,整個晉寧村便空曠了下來,顯得十分安靜。
街上許多客棧已經半掩了門,隻留下簷下幾個紅燈籠,依然靜靜燃燒著,照亮街道上的路。
唐淑月一個人在街上走著,暗暗思忖著自己的未來。
“這比賽還有什麼好看的,不如今天回山門算了。”說話的女聲十分熟悉,唐淑月煞住了腳,仔細去聽。隻聽到身旁半開半關的客棧門裡,透出男女交談的聲音。
“但是林宴和的比賽還沒結束。”回答的男人聲音低沉。
唐淑月一下子記了起來,這是薄山派鄭西流的聲音,想來另一個人便是甘霖了。
“他的比賽有什麼好看的,到最後肯定又是青雲第六。”甘霖顯然對林宴和沒什麼好印象,“師兄,我們不如今天回去吧,山門中隻有我們兩個還在這裡了。”
“青雲第六的比賽沒什麼好看的話,我這個前五十都沒能進去的算什麼呢?”鄭西流苦笑起來。
“師兄隻是運氣不好罷了,一百進五十正好碰到林宴和。”甘霖顯然對這點耿耿於懷,“說到底林宴和不過也是個沒結嬰的廢物而已,在金丹期止步這麼多年。反倒是他那個師妹不過金丹中期,如今竟然也能進前五十。”
唐淑月被甘霖這話一提醒,才發覺確實是有這麼回事。以鄭西流元嬰的實力,如果他在抽簽中不碰到賀雲書那一等實力的人,進前五十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但如今就連她這個金丹中期的人都能壓過鄭西流一頭,想來薄山派子弟今年排名應該很不好看。
和鄭西流的境遇比起
來,唐淑月忽然覺得自己抽簽抽到黎昭也不是那麼運氣不好了。
鄭西流沒有回答,顯然他也是這麼認為的。
因為沒人阻止,甘霖越說越憤慨:“如果師兄當時對上的是唐淑月,直接把她踢出前五十,我倒要看看林宴和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擺出一副贏家的模樣。”
唐淑月聽到這裡,終於沒忍住,“噗”的一下笑出聲。隨即她意識到這樣似乎顯得有些囂張,趕緊捂住了嘴。
但已經來不及了。隨著鄭西流厲聲“誰在外麵”,客棧的門“砰”的一下往外打開。唐淑月驟然彈身而起,輕飄飄地落在了對麵宅邸的石獅子上。
元嬰期的速度確實並非金丹期可比。甘霖還沒反應過來坐在堂中,鄭西流已經飛身出了客棧。
“唐淑月?”他皺起眉。
“好久不見,鄭西流。”唐淑月學著鄭西流那日向林宴和打招呼的腔調,隱隱顯出幾分陰陽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