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搬來海內西南,唐淑月便在荊山派四周設下結界,山間總是雲遮霧罩的。一來是為了安全隱蔽,二來是為了氣候轉變,畢竟宗內許多弟子習慣了中州的一年四季,到了海內西南難免有些水土不服。且山上許多先輩留下的樹木藥材,禽鳥野獸,也未必能耐得住西南的濕熱。
唐淑月當日雖然將荊山派從中州帶出,但總是要回去的,若是因為在這裡生活的幾年對荊山派做出改造,搬回去調整又成了一件難事。
微平生被孟平帶著一路走來,隻見山上叢林禿了不少。許多顯然都是後來栽活的樹苗,與往先那些種了千年萬年的樹木比起來十分細弱。光看眼前這幅場景,便能想象當初那一決戰的驚天動地,荊山派的損失慘重。
“前輩方才說自己名字是微平生?”帶路的孟平忽然問,“是當年那位青雲四十六的微平生道長?”
“是我,”微平生收回自己四處打量的目光,“你知道我?”
青雲一百雖然是個很響的名頭,但是畢竟有足足一百號人,而四十六恰恰是個中不溜的排名,一般不會為人所記住。
眼下這個看起來明顯年紀不大的孩子知道自己當年的排名,卻不能不讓微平生感到詫異了。
“因為道長的存在,唐師叔得了一個醋壇子的綽號,當初整個荊山派都知道微道長了。”孟平微笑起來。
但他想起昔日收徒被拒的清微,戰敗身亡的宗主,笑容很快就淡去了。
眼下正到了晚課結束的時候,一幫不超過十歲的孩子有說有笑地從屋內出來,看到孟平都站住行禮,然後忍不住多看旁邊那位青年幾眼。
青年身姿挺拔,麵容平和,隻是皮膚略黑,一看便知道是在烈日下磨練過的。他也配著一把劍,身上浩然正氣做不得假,但看起來十分陌生,不像是宗門中人。
“這是誰?”剛剛結束授課的少女卷著書出門。她穿著荊山派的道服,神情漠然。
微平生覺得她有些眼熟,因而多看了一眼。
“唐師叔帶回來的貴客,說是想要加入我們荊山派。”孟平十分客氣,“今日有勞秦師叔代課。”
雖然中州人都以為是林宴
和背叛了尹青河,但唐淑月從玉華手中逃脫之後,自然要向門內弟子公布真正的背叛者,因此秦星雨的身份一下子便尷尬起來。一來是那一年青雲大比,她對陸陵痛下毒手,以致荊山派聲名受損。二來此次叛變宗門之人,正是秦星雨名義上的師父玉華真人。
秦星雨對林宴和的那點心思,驕山上的弟子人人皆知。但如今林宴和靈牌已斷,荊山派眾人認為他必然是九死一生,她也因此安靜下去,不比往常那般時常往驕山上獻殷勤,而是自請去了宗門新修的學堂。
因為修為不高,所以她也隻是偶爾代兩節課而已,幫助解答一些孩子修行上的問題,如此消遣度日。
“唐淑月帶回來的?”秦星雨的目光落在微平生身上,微平生向她點一點頭,“那你這是要去……”
“自然是去找蘇師叔。”
新收的弟子不必告訴蘇染,但眼下這位微平生實力明顯超過了孟平的能力範圍內,必然要去找夠格安置微平生的人。
“蘇染昨日下山去了,黎昭在四長老那邊說話,”秦星雨說話簡短,但沒有半點恭敬,“你去朝歌山看看,興許能瞧見。”
即便玉華真人靈牌未碎,唐淑月也是要將其從荊山派除名的。何況如今玉華已死,秦星雨的輩分也就難說了起來。尹青河活著的時候就沒將她收入門下,他同輩的真人如今大多閉了死關再不收徒。
荊山派年輕一輩中,實力最高的是池寧風,接下來便是黎昭蘇染等人。林宴和靈牌斷裂,但他師妹堅稱他還活著;唐淑月雖身懷神器,但每次使用都會消耗自身。
秦星雨對唐淑月等人再也沒尊以師姐之稱,問就是直呼其名。蘇染等人忙著重建宗門,無心就這種小事斤斤計較,也就罷了。
“你就是微平生?”
“是我,”微平生聲音帶著一點笑意,“方才我一路過來,已經有很多人問過我這個問題了。”
“因為你在我們荊山派,算是很有名。”黎昭聲音沒什麼波動。
經過這三年的蛻變,黎昭已不像是當年一般整日沉默,畢竟他每天要處理許多事。雖然相比其他同輩仍然算是寡言少語,但相比之前已經好了許多。
儘管四長老並不清楚
微平生似乎在荊山派名氣不小的原因,但他麵上半分不動,隻是暗自觀察著對方的修為。
然後他驚愕地發現,居然看不出來?
箭衣青年皮膚微黑,周身正氣十足。雖然修士外貌年齡算不得準,但是光從眼神來看,四長老便能看出此人非常年輕,恐怕比黎昭還要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