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聽寒。”
“……這個世界上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哇!那朵花叫什麼名字?”
“數獨真的好難,你怎麼能那麼快做出來?你真的好聰明呀。”
“我的尾巴又打結了……”
“陸聽寒!快來摸摸我的頭!!”
“……”
“……?!”
陸聽寒猛地睜眼。
窗外樹葉搖晃,一片燦爛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眼角有幾分濕潤。
“怎麼,又做夢了?”喬樂名在他身邊問。
“嗯。”陸聽寒說。
他們身處軍部的休息室,喬樂名看了眼時間:“還有20分鐘,你要不要再睡一會?”
“不了。”陸聽寒站起身,單手拎了軍裝外套,“我先去指揮中心。”
喬樂名在他身後喊:“慢一點——慢一點不會影響你晉升的!”
陸聽寒沒回頭,揮了揮手以示自己聽到了。
“真是個工作狂……”喬樂名嘟囔,扭頭朝友人說,“我給你講過的吧,他算是和我同一級的同學,結果呢?提前兩年畢業,現在都當少將了,我看沒幾年他就奔著上將去了。你說人比人是不是氣死人?他還那麼勤奮。”
旁邊的指揮官慢悠悠喝著一杯咖啡,說:“人家可不是為了晉升。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他對那些沒興趣,就是想守著城市而已。”
“唔唔我知道的,”喬樂名悻悻道,“當然,誰不想守著城市呢?”他長歎一口氣,“好吧我承認,我就是羨慕嫉妒恨呀!怎麼——怎麼會有人能明白,怪物在想什麼呢?”
“我也想不通。”友人聳肩,“大概是天賦,有人天生擅長畫畫,有人天生會唱歌,那有人天生就能看懂怪物、理解怪物,也不奇怪對不對?”
“也是啊……”喬樂名抓了抓自己的腦袋,“算了不說這個了!咱們走吧!”
兩人起身,並肩走向頂層的指揮中心。
作為本次行動的總指揮,陸聽寒已經在那了。
他們戴好光腦進行指揮。這次的任務,是指揮戰士去爾頓300公裡外的廢城“蘭爾鬆”進行探索,那裡有爬行生物的巢穴,常年被怪物占據,但若有機會奪回城市,那裡會是絕佳的耕作場所。
三人沉穩地指揮,軍隊一步步推進,槍林彈雨,那些扭曲的爬行生物在他們的攻勢下節節敗退。
這是戰士第三次來蘭爾鬆,目的並不是完全收複城市,而是清剿怪物、探查地形。
在陸聽寒的指揮下,行動大獲成功。
他們剿滅了兩個小型巢穴,把西南城區清理了一通,獲得大量數據,隨後凱旋。
等行動徹底結束,已是三天過後。
近幾次的指揮行動都相當順利,軍部開了場小小的慶功宴。
陸聽寒簡單地出席了一下。他不太喜歡這種場所,借口休息,先行告退了。
獨自回到房間內,擰開水龍頭,清冷的水潑在臉上,陸聽寒抬眼看鏡子內,一雙灰藍色的眼眸絲毫不見疲態。
他在書桌前坐下。
台燈有明黃色的光,照亮桌麵的鋼筆、筆記本與書籍。他卻沒有看書,而是打開終端,一點點翻過資料。
大部分都是軍部的資料,也有私人照片和他畫的速寫。
速寫上畫了磅礴的日出、遼闊的荒原、雷雨雲、黑色海麵上的浮冰,但最多的還是城市,他畫了長街短巷,巨大的風車與能源塔,人來人往的餐廳和熱鬨的劇院……
最後的最後,是一張人像速寫。
少年雙手捧光,站在花海中彎起眼笑。
這是反反複複出現在陸聽寒夢裡的一幕。
從很小的時候,他便開始做這個光怪陸離的夢。
夢中是一段很長的旅途,千難萬險,歡笑與淚水交織,有一人永遠在他身邊。
他們手牽手,無數次並肩眺望遠方。
每每夢醒,這些場景又消退了,怎麼也捕捉不到。
但陸聽寒知道,他一定是忘了什麼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小時候的他求助過醫生,醫生也說不上個所以然,隻是講有些人就是容易做夢,假設沒影響健康,倒也無所謂。
這並不是陸聽寒遇見的第一件怪事。
他剛入軍校時年紀很小,天賦已然彰顯,便想著或許有人願意破格指點他。
他本著學習的目的去了軍部,想要擇一良師,結果卻出乎意料:那幫高級將領聽聞他想找自己拜師學習,一個個頭搖得跟撥浪鼓般,連連擺手。
陸聽寒有些疑惑,想繼續爭取,這回有幾人臉色急得發白了,連說使不得!這真的使不得!!
幾乎誠惶誠恐。
陸聽寒最後也沒找到老師,倒是有一幫人說,如果他想可以隨時來交流,互相學習。
這也算達成目的了。
陸聽寒一頭霧水地走了。
而在陸聽寒學習曆史時,也發現了奇怪之處。
有一名上將的資料少之又少,明明是當時最高級的指揮官,參與了“深潛”計劃,卻連姓名、照片和生平都找不到。
他問了很多軍部的高層,他們統一的回答是:遷移到爾頓的時候資料丟了,損壞了,很遺憾但是沒辦法。
陸聽寒並不相信,卻無從深究。
直到他當上少將,權限高了,才從係統中找到蛛絲馬跡。有一部分資料被鎖了起來,以他的身份也無法查看,隻看得到鎖定日期在聯盟330年。
那一年沒什麼特彆的,爾頓振興了幾個新城區,戰士又探索了兩片新區域,一切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硬要說的話,是他出生的那一年。
可又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呢?
陸聽寒去問了黎誠上將。
那名年邁的將領眼睛渾濁,雙手皮膚乾枯像樹皮。
他笑著說:“有些東西是不能靠道聽途說的,不然就變了味。你不該被這些信息乾擾,也不該被‘預設’成為某一個人。你就是你,要做出屬於你的選擇。”
陸聽寒不解其意。
黎誠指了指胸口:“你要用心去想,這件事情才有意義,才應該是……他想看到的結果。”他低聲道,“這是我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
陸聽寒問:“‘他’是誰?”
黎誠隻是笑。
陸聽寒又問:“我要是想不起來呢?”
“那就忘了這件事,你照樣能安穩地度過一生。”黎誠說,“但你不會的。”
陸聽寒沒問出個所以然,反而聽了一番玄之又玄的言論,更加不解。
之後半年,陸聽寒繼續指揮。
人類高歌猛進,收複了蘭爾鬆,他打了一場又一場勝仗。
他依舊做著那個奇怪的舊夢。
“……陸聽寒,你今晚回不回來吃飯?”
“公交車上好多人啊,我的尾巴差點又打結了。”
“駱駝是什麼呢?我還沒見到它們。”
“要是我們有個更好的天文望遠鏡就好了,說不定能看到流星雨。”
“哇!你每次都能找到我!”
夢境越發逼真。
以防萬一,陸聽寒又去看了幾次醫生。
醫生是最好的醫生,德高望重。陸聽寒反複檢查,結果都是一切正常,他的精神狀態穩定。
醫生說:“有很多事情我們沒辦法解釋,那些匪夷所思的感染方式,就是其一。再說你能明白怪物,本來就是與眾不同的。”
陸聽寒微微皺眉:“可是……”
“說不定是你有過什麼緣分。”醫生支著腦袋,半開玩笑道,“所愛之人是會互相影響的,因為是你,才沒被感染,才保持了信念和理智。但這份影響和共鳴從未消失,烙印在靈魂裡。”她又說,“不然怎麼會有個詞叫’靈魂伴侶‘,就像愛永不會褪色,不是嗎?”
陸聽寒驀地想起夢中。
雪見爛漫,幼小的他走向天地間孤單的靈魂。又或者是在柏樹林的高塔上,他獨身眺望著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