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大雪已經下了三天兩夜,還沒有停下來的痕跡,積雪壓得樹枝顫顫巍巍,下一刻“啪”一聲,雪壓斷了枯木。

往日最熱鬨的昭陽宮這半個月來卻冷清異常,有經過昭陽宮的宮人腳步都快了起來,好像生怕犯了什麼忌諱一樣。昭陽宮外積雪都沒人清掃,富麗堂皇的昭陽宮竟然有了冷宮的感覺。

昭陽宮內傳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一聲接著一聲,咳得停不下來,讓聽到的人都覺得喉嚨發癢,這樣咳下去,隻怕五臟肺腑都要咳出來了。

剛去看了藥回來的陳嬤嬤聽到咳聲加快了腳步,臨到內室門口頓了頓,伸手抹了把眼睛,讓自己靜了片刻,這才轉進了內室。聽到榻上的年輕女子於咳嗽停下的間歇問道:“怎麼這兩日都不見采月和采星……”一句話畢,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陳嬤嬤生怕如意說錯了話,忙上前笑道:“那兩個丫頭病了,是老奴不讓她們出來的,娘娘要是有話,老奴去叫她們?”嬤嬤說著接過了如意手中的茶盞,慢慢喂了女子兩口,又把她身後的迎枕抬高一些,讓年輕女子靠躺在上麵。

年輕女子正是大胤朝的皇後,先帝時期最受寵的郡主,封號坤儀。單從封號上,就可以看出女子當年盛寵到何種地步,說是大胤王朝明珠也不為過。其母平陽長公主,是先帝前麵的元和帝和孝懿皇後唯一的嫡女,其尊貴無需多說。

陳嬤嬤看著自己的小主子,臉上雖帶著笑,心裡卻是一揪一揪地痛。她的小主子才二十二歲,十六歲做太子妃,十八歲即為國母。是天下再尊貴的人沒有,如今卻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太後?當年也不過是宮裡一個小小的醫女,給平陽長公主針灸洗腳的,如今竟然明目張膽作踐起她的小主子了。

二十二歲的謝嘉儀,靠著迎枕半合著眼睛,一張巴掌大的臉陷在枕頭裡愈發顯小了,籠著黃氣,憔悴不堪。

陳嬤嬤輕輕朝一邊站著的如意招了招手,帶著他一起退了下去。娘娘昨日折騰到四更天,咳嗽得停不下來,這會兒好不容易能睡一會兒,且讓她好好歇歇吧。

昭陽宮前院中一個十七八的小太監正恨恨拍打著身上,如意一看就知道這是摔了,“都這麼大了,還跟小時候似的不穩重,也就是跟著咱們主子,放到彆的主兒那裡你這樣的早不知打死多少回了。”太監步步年紀最小,最是跳脫,如意教導他多少回也不改。

步步委屈,“我都這麼大了還不懂規矩不成?還不是那起小人,看咱們昭陽宮失了勢,欺負到爺爺我頭上了……”

如意緊張,“你還手了?”

步步搖了搖頭,眼淚下來了,從來隻有他看彆人笑話的,今天卻被那麼多人欺負看笑話,如果不是怕給主子添麻煩,他早跟他們拚了,都是賤命一條,誰怕誰呢?死也要打死他們,咬死他們。

如意提著的心放了下來,“沒還手就好,且忍耐過這段時日,等陛下回來就好了。”采星就是因為頂撞,已經被壽康宮的人以不規矩活活打死了。采月姐姐這樣穩重的人,不過求了一句情,一張臉已經被打爛,此時縮在房間裡,生怕給主子看到。這樣冷的天,她卻死活不肯用炭。

都知道,昭陽宮的炭已經不多了。就眼下這些,還都是拿金銀器皿換的。

如意想到這裡,垂著的溫和的臉幾乎扭曲。這是多大的笑話,這樣天寒地凍的日子,皇後的昭陽宮竟然領不到炭火,說什麼“皇後奢侈,反省己過”,不過都是壽康宮作踐人罷了。

步步聽到如意提到陛下,茫然抬頭:“陛下回來,真的會好嗎?”

陛下出征前已經半年不曾踏足昭陽宮,這也是為什麼陛下離開後,宮人敢明目張膽作踐昭陽宮的原因。自然是因為壽康宮授意,但如果陛下當真愛重,他們怎麼敢放肆到這個地步.....

如意比步步大幾歲,對於陛下和娘娘之間也更明了幾分,斷然道:“陛下定然不會對娘娘絕情至此。”雖然娘娘當庭頂撞了陛下,後來更是跟陛下決裂,但是——陛下定然不會對娘娘絕情至此。他們六歲相伴,一路走來,至今已經十六載。

“定然不會的。”如意看著不過略停又開始飄落的白茫茫的雪花,聲音在紛紛揚揚的雪中似乎都縹緲了一些,隻是,他的娘娘還能熬到陛下回來嗎……

已經冷寂很久的昭陽宮門口突然又起了喧囂。

二人相視一眼,都知道必然不好。

果然是壽康宮新的統領太監德祿帶著人過來了,一看到如意,皮笑肉不笑道:“這不是咱們昭陽宮大總管如意嗎?怎麼腰這是又能直起來了?腿還能走呢?果然不愧是當大總管的,就是命硬。”

步步咬緊牙關,死死盯著落雪的地麵。德祿這種狗雜種給他如意哥哥提鞋都不配,這時候也仗著壽康宮抖起來了。就憑著是敢對昭陽宮人動手的第一人,壽康宮就重用起來,這就是給合宮人的信號。富貴險中求,現在他們奴才要求富貴,就朝著昭陽宮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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