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1 / 2)

大榕樹下謝嘉儀正興奮說著今晚的安排,“一定要去吃一碗劉三娘餛飩好不好?”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陸辰安,她前世好像太子的尾巴,很少出宮,後來當了太子妃又當了皇後,更不可能出宮了。

陸辰安還沒說話,就聽一個聲音帶著清貴和冷淡道:“你想再疼一次就去吃,還用問彆人好不好。”說到“彆人”兩字,說話人聲音更淡,似乎這個“彆人”隻是從他嘴裡說出來就是抬舉。

謝嘉儀一驚,轉頭果然看到太子那張矜貴的臉。她再想不到徐士行會出來逛夜市,不說他政務繁忙,就是夜市這種地方他也最是不喜歡,不止一次說過“人又多,氣味又雜”“吵得人頭疼”。後來看她實在想去,徐士行索性讓宮中太監宮女在裕景園辦了一次夜市。那是她十九歲的時候,大婚第三年,當皇後的第二年。大概也是她最後最開心的一次,從那年開始,日子對她來說便愈發艱難起來。

她的視線從徐士行身上掠過,落在了他身側的張瑾瑜身上,就落後徐士行半步不到的距離,已經不是一個丫頭跟太子該有的距離。

就是那一晚宮中夜市第二天,太後就跟她說,她三年無所出,宮裡太醫都束手無策,陛下必須儘快有皇嗣,當大選充實後宮。其實她那時已經吃藥吃得發苦又心慌,可是她硬氣慣了,愣是頂撞太後也不低頭。那時候她隻想著,她的三哥哥應了她的,不會再有旁人。

很快就是劈天蓋地的要求大選的聲浪,從宮外宮內席卷而來。謝嘉儀其實早已不隻是心慌了,她甚至心虛,可她就是不鬆口,就是死死抱住最後一點確定的東西:他應了她的。最慌亂的時候,她怕極了,甚至拿君無戲言來安慰自己。他們那些人都不知道,她的三哥哥早早就答應她了,不然縱使三哥哥再好,她謝嘉儀也是不會嫁的。

她跟徐士行開始吵架了,也不能說是吵架,是她在發脾氣,徐士行更多的是沉默以對。那段時間,鳴佩因為本就跟東宮人熟悉,愈發多的來往在她與陛下之間。軟語寬她的心,甚至一度她嘴硬說不出來的認錯的話,巴巴盼著鳴佩去說給陛下.....

裕景園之夜後,她的生活就開始了一場巨大的崩壞,她什麼都沒看清的時候,一切就墜落到底,還在不停有石頭從上麵落下來。每一天都有,每一天.....

謝嘉儀幾乎覺得有些冷了,不自覺往陸辰安身邊靠了一些。她聞到了一股讓人安心的海棠墨香,這讓她又更靠近陸辰安一些,他用了她贈的海棠墨呢。陸大人果然跟旁人不同,她贈過海棠墨的人,連太傅家的女兒和公子都選擇珍藏,不過偶爾拿出來賞玩,隻有陸大人說用就用了。

他,跟旁人都不一樣吧。

謝嘉儀抬頭看向身邊人。

陸辰安也認出眼前來人是東宮太子,但人家顯然是微服出巡,並沒有人叫破身份。他一個普通的舉子,就不該認識,所以他並未出言。此時感到身邊人的一絲瑟瑟,他垂目看去,不提防對方已經靠自己如此之近了,正對上謝嘉儀抬頭看過來的眼睛。

陸辰安覺得心尖再次一顫。

謝嘉儀眼中含著未墜的淚,也含著迷惘。

明明身為郡主,封號坤儀,天子盛寵,她該過的都是隨心所欲的生活。可她此時看過來的目光,卻是那樣零落無所依傍,好像孤身置於一場圍剿中,她茫茫然不知從何突圍。

陸辰安是謹慎慣了的人,可那一刻他甚至忘了太子就在旁邊,他隻是囁嚅著唇輕聲喚道:“郡主,我在這裡。”

“陸.....辰安?”她似乎被時間場景困住了。

陸辰安看著她,低聲道:“我在。”

謝嘉儀笑了,即使如此不堪的那一世,也依然有一人公然站她這個狼狽不堪的皇後,人人都說她“悍妒”“跋扈”“不堪為國母”,可眼前這人說她“雪魄冰魂,德性高華”“正位中宮,表正掖庭”。

陸辰安看她目光回轉,似乎從所困之境中走出,唇角也不覺帶出笑意。

謝嘉儀望著他微翹嘴角的樣子,不覺一愣,莫名發慌,突然往旁邊遠了半步,低頭心道:陸大人,果然美姿容。不愧是才可狀元,貌若潘安,當點探花的人。

此時大榕樹下采月和如意早已噤聲,高升幾乎要發抖了,隻因他能感覺到自家主子已經冷若冰霜,麵上雖不顯,但周身的冷氣已經收斂不住了。天爺,郡主這是當著他們殿下的麵,跟人眉來眼去嗎.....

這就是那個陸辰安.....徐士行嘴角也含著一點淺淡的笑意,慢慢轉著自己拇指上的青玉扳指,眼前還是謝嘉儀念出這三個字的樣子。一個外室之子,卑賤之身,也值得她一個郡主青眼,昭昭真的是愈發恣意了。

一直到此時,徐士行都沒有正眼看過陸辰安,芥子一樣的人,不重要。這樣想的時候,他嘴角笑意愈發深了一些,明明該是笑,偏偏帶出了一絲冷酷。他垂下的眸子盯著自己的青玉扳指:謝嘉儀,你真行。

謝嘉儀確實很行,這種情況偶遇太子殿下,她走出怔忪後居然還是歡歡喜喜的樣子,站在陸辰安身邊,偏著頭看向徐士行和他身邊的張瑾瑜,笑嘻嘻問道:“三哥,你們也出來賞月看燈?”

說著又歡喜道:“真巧,我們也是。”

徐士行轉動扳指的手驟然一頓,拇指和食指捏住青玉扳指,抬眼看向對麵人歡喜含笑的臉,噙著警告的冷意,盯著她緩緩笑道:“是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