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2 / 2)

黑暗中,徐士行的聲音仿佛一個壓抑的獸,“昭昭,你該相信,我能接住你的。”

聲音是怪異的平靜。

是平靜的嘶啞。

他想還有什麼事情被忘記了,他跌跌撞撞於黑暗中起身,對了,他還沒有澆樹。樹,可不能再死一次了。

高升戰戰兢兢,看著黑暗中昏黃燈光下,殿下在認認真真給那株怪異的樹澆水。晃動的昏黃燈光下,殿下的臉是白慘慘的蒼白,好似從不曾見過天日一樣。

從他來到東宮,就知道這株奇怪的樹,除了殿下,誰也不能靠近。這樹還奇在一年會開兩次花,但是每次都隻開一朵。一朵開在深秋,一朵開在盛夏。一朵盛開,另一朵凋零。一樹兩花,卻總是一生一死,從不相見。

殿下就那樣一點點澆水,沒有表情地澆著。此時,夜已四更。

很快永泰帝賜婚的旨意就下來了,隨之而來的還有對陸辰安的加封,借著陸辰安幫大理寺破了一個影響巨大的凶殺案,陛下直接升了陸辰安大理寺少卿。有人說這不合規矩。規矩?坤儀郡主的事兒什麼時候合過規矩,大胤的福星,封號輔國坤儀的郡主,就是規矩。

果然很快更不合規矩的封賞就來了,永泰帝直接給新入朝的狀元郎賜了蟒袍。其他人此時都沒有力氣妒恨了,隻有羨慕的份兒,這是郡主府的郡馬,是入了陛下眼的人。

彆說陸府,就是胡姣這個新嫁人的表妹,在婆家的地位都水漲船高。不管是婆婆還是妯娌,看到胡姣都笑得又溫柔又和氣,立規矩,那是沒有的,這樣明理懂事的新媳婦,做長輩的隻有疼的。

小夫妻感情好得很,要在彆的婆婆眼裡,那可看不下去。但胡姣這裡,公公婆婆還隻怕兒子不夠體貼呢。他們這個美貌大方的兒媳婦,不僅是郡馬爺的表妹,還得坤儀郡主喜歡呢。兒子大婚那日還有郡主府的掌事嬤嬤親自來送了賀禮,這樣大的體麵,就是娶彆家的貴女,那也是沒有的。

郡主修完了河道,又開始把兩淮地區淹得影都沒有了的修身書堂給建了起來。這次是以京師為中心往周邊擴散,如今不叫修身學堂了,就叫大學書堂,取“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這個事情其中一部分就交給了胡姣小兩口幫忙去運作,更是把娶了胡姣的梁家公婆兩人喜得合不攏嘴,這就該是他們這樣清流人家做的事兒。

至於女子不該拋頭露麵,他們兒媳婦也沒拋頭露麵呀,女子也該像郡主那樣有所作為。誰要再說這樣的酸話,他們可是不依的。看著酸溜溜還要對著自己笑的貴夫人,胡姣婆婆也跟著笑嘻嘻,心道這樣的機會你兒媳婦要有,隻怕她不點頭,你都要按著她點頭,推著她往前衝呢。你就酸吧,不僅她兒媳婦跟著幫忙,她還跟著幫忙了呢。

這樣的好事,憑什麼隻有男人做的,她們女人也做的。

長春宮這邊眼見著陛下一道聖旨就把郡主婚事定下來了,她娘家侄兒還沒施展呢。在她眼裡這樣大的一隻煮熟的鴨子,徹底飛走了。德妃娘娘心口疼了兩天,眼看快要過年了,她的心口疼才勉強好了些。

畢竟宮裡過年,是不好生病的。

對謝嘉儀早已經是一肚子氣了,還得笑嗬嗬借著過年的機會宴請她。沒辦法,北地那邊需要這個謝家的後人,這個死絕了親人的小祖宗出麵說句話,才好讓大虎的收攏工作順利進行下去。聽鳴佩說,謝家軍的舊部一個個都是軟硬不吃的硬茬子,沒有謝嘉儀這個名頭,還真不好弄。

好在謝嘉儀雖然不乾人事,但還是支持東宮的。眼下北地那邊不是東宮和英國公府的人,就是四皇子二皇子那邊的人,她再不識相,也不至於去給四皇子黨站台。如果說郡主跟他們這邊鬨得很不好看,那跟四皇子黨那邊早已經是水火不容了。

臘月十六這天,長春宮做東,擺了小宴,請了郡主。兩邊鬨得再是難看,但大麵上還是要顧的,一年到頭就剩下這一頓飯,還是要吃的。郡主隻要心裡沒有換太子的意思,就會來。

比往常更沉默了些的太子作陪,德妃現在看到自己這個兒子就忍不住要皺眉,本來就不是討喜的性格,現在更陰鬱了。看看賢妃,哪兒都不如自己,就是養出來的兒子比自己養的嘴巴甜,彆說這樣的陛下喜歡,誰能真喜歡!就是給人做娘的,也喜歡能哄著自己的兒子,像太子,永遠寡言少語,要是不問到他麵前,恨不能十天半月都沒一句話。

看得德妃隱約覺得心口好像又要疼。

再看看自打過來後,就隻顧著低頭解手上那個九連環的謝嘉儀,德妃真是咬著牙應酬。就有這麼不懂事的,在家裡吃飽了來人家宴會上赴宴,甚至連句場麵話都不說,問是不是飯菜不合胃口,直接就是一句“吃過了來的”。

這是正常人能乾出來的事兒?可坤儀郡主就這麼做事,你還得笑嗬嗬捧著她。德妃笑得臉都僵了,她覺得自己心口疼的毛病是真沒好全,這會兒又添了胸悶。

主客吃飽了來的,作陪的人也隻能象征性吃兩口就讓下人撤了。

德妃是氣飽了,太子是自打進來就低頭轉著酒杯不言語,彆說張嘴吃了,連張嘴說話都很少。好在還有一個貼心的外甥女在旁邊不時陪襯兩句,讓德妃還能勉強笑出來幾聲,不然光看著眼前這兩個,真是能把人氣死。

鳴佩的路一下子走窄了,博名聲是再不指望了,隻能讓國公府硬給抬身份。前陣子借著鳴佩救了英國公府老太太的說法,讓英國公世子夫人認了義女,所以此次鳴佩也能坐下了。

謝嘉儀第一次聽到這些的時候,隻哼了一句,英國公府就是花頭多。這次是救了老太太,以後還要救駕呢。

她從進來正眼都不看坐在下首的鳴佩,她來赴宴,也是不想讓陛下太操心。謝嘉儀心酸地想,陛下還是希望她跟長春宮關係能好一些,畢竟這位以後是要搬進壽康宮的。

當時謝嘉儀問要是好不了呢,陛下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告訴她,她此生都不會跪任何女人,真好不了就不搭理。這讓謝嘉儀有了底氣,也有了應付長春宮的心情,她倒要看看這次長春宮是不是還用前世的那個故事,來打動她這個北地郡主的心。

她等著德妃的故事,心裡想的更多的還是陛下的身體。

謝嘉儀找不到方仲子,她已經病急亂投醫,都開始研究丹藥了,雖然明知道十個煉丹的道士九個都是騙子,但總還有一分可能遇到一個不是騙子的。好在陸辰安按住了她蠢蠢欲動要煉丹的心,她隻是,隨著永泰十三年春天的到來,越來越心慌。

德妃清了清嗓子。

謝嘉儀眼皮子一挑,來了,終於要說正事了。明明誰都不待見誰,偏偏還兜著圈子說話。她就不信,席上四個人,有哪個是真歡天喜地赴宴的。

反正她不難受,德妃願意兜圈子儘管兜,坐夠了時辰她就走。

可顯然,德妃也兜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