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頭兒又給了他後腦勺一下,“說話就說話,鬼鬼祟祟的乾什麼。”說著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外麵有多少人見過咱們郡主?那些見過還在外麵說郡主脾氣不好的——”他哼了一聲,“貴人的事兒是你能議論的!”小侍衛把警告記在心裡,卻聽到李頭壓得更低的聲音含混了一句,“都是壞人。”
喜公公已經聽見說郡主早早就來了,在宮門外等了好一會兒,他看了眼夜裡咳到怎麼都睡不下的陛下,折騰了一.夜。最後非要來到前麵書房那張靠窗的榻上歪著,還要開著窗,他正想把郡主進來的消息跟陛下說,就聽到永泰帝問:“海棠花還沒開呀?”
喜公公忙道:“快開了,已經打了骨朵了,這場春雨一過,眼見立時就開了。”
永泰帝沒說話,又是一陣咳嗽,拿開帕子上麵又是血。他移開,淡淡地看了眼,就聽到喜公公說郡主進宮門了,不一會兒就能到了。
永泰帝點了點頭,讓人把火盆移到跟前,一伸手把沾血的帕子丟進火盆。忙著給永泰帝涼藥的喜公公看見一愣,“陛下,奴才去喚汪太醫!”
永泰帝擺了擺手,艱難地笑了笑,“沒有用,朕也不想再看他那張戰戰兢兢的老臉了。”
陸辰安去了翰林院值房,謝嘉儀來了陛下書房。
她進來的時候,火盆已經搬出去了。喜公公往永泰帝腳邊放了腳爐,又在腳邊多壓了床被子。謝嘉儀看了陛下的情形,心裡的不安不斷擴大,但她麵上卻還是往日一樣的笑。見陛下睜眼的時候,就陪著說兩句話。陛下微微露出疲倦神色,她就不吱聲,假裝專心在看話本子。
卻很久都沒有翻過一頁。
永泰帝睜開眼看了出神的謝嘉儀好一會兒,心疼道:“昭昭,彆怕,朕好著呢。”
謝嘉儀抬起臉笑道:“我不怕呀!我隻是在想今年的海棠花用那個越窯大肚細頸瓶裝,明年就用那個青瓷的美人瓶,後年呢得找個更出彩的把今年明年的都壓過去才是.....”
永泰帝伴著細碎的雨聲,聽著她溫軟瑣碎的話,話裡是一年又一年的安穩。
“昭昭要是朕的女兒就好了。”
謝嘉儀笑道:“大公主倒是好多次都想來看陛下,走到宮門口就給人攔住進不來了,就這樣她還是每隔上幾日就到宮門口磕頭呢。”
“她?她好好的彆再把誰一劍捅死了就是孝順了。”
謝嘉儀接道:“當時換我,我也捅死他。”
永泰帝搖了搖頭,也不知是不認同謝嘉儀的話,還是不相信謝嘉儀會做出這樣的事兒。
當年駙馬跟一個婢女暗通款曲,事情暴露後,駙馬家裡也是老牌的勳貴,硬是把這個婢女抬了妾。大公主眼不見心不煩,直接當駙馬死了。大公主的奶嬤嬤卻見不得自己伺候的主子受這樣的氣,私下裡沒少磋磨那個婢女,這婢女一直忍著,忍了半年才被駙馬看出來。駙馬從小也是京城裡有脾氣的,哪裡受得了自己的愛妾受這樣大的委屈,加上又喝了酒,又是夜裡,不顧婢女攔著,衝到嬤嬤那裡,把人扯下來就踹。
上了年紀的嬤嬤睡夢中驚醒,哪裡禁得住這樣屈辱,直接上吊死了。
大公主二話沒說拿著把劍就把駙馬給捅了,當時也並沒有捅死,就被下人攔住,把駙馬送回了家。可是大公主提著劍又把婢女捅了個對穿,婢女身體可就沒這麼好了,當時就死了。據說郡馬聽說,一口氣上不來,昂著脖子憋得臉都紅了,直著脖子叫了“小蓮”,跟著死了。
小蓮就是那個婢女的名字。
駙馬的家裡哪裡能願意,就是皇帝的女兒也要有王法。
大公主被送進了護國寺,清修了兩年,就開始公然養起了麵首。皇帝的女兒,她要是就是不要臉了,彆人也還真沒辦法。
提到這個女兒,永泰帝瞅了謝嘉儀一眼:“也就是你,還跟她來往,京城裡說出多少難聽的話呀.....”
“我跟大公主也就是半斤八兩吧,也說不好到底是誰帶累誰的名聲了.....陛下,估摸這就叫投緣。”
永泰帝虛弱地笑了一下,就這樣聽著謝嘉儀絮絮說著閒話,聽著綿綿的雨聲,他慢慢合上了眼,睡了。把喜公公高興壞了,這些日子陛下越來越難入睡了,能睡上這麼一會兒太難得了。
永泰帝睡了一覺醒來,果然覺得精神好一些,還能起身往門口站了站,這天的晚膳也多用了一些。謝嘉儀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去,看陛下的精神可比前世這時候好太多了。
前世就是這天下午陛下去的,看著陛下安穩度過了這個下午。海棠花果然同前世一樣在這日開了,謝嘉儀這次避開了前世那簇,另挑了一簇最配那個越窯花瓶的剪下來送進了陛下的書房。
她心道這個春天必然是能過去的,她得發動更多人,非把那個方仲子給找出來不可!陛下才多大年紀呀,就是不萬歲萬萬歲,求個十年二十年,總不是貪心吧。
這一天她出宮的步子都是輕快的。
卻沒想到就是這夜,永泰帝病情一下子惡化。
長春宮經營了這些年,早就知道陛下身體不好了,此時聽到陛下召見太子以及內閣大臣,德妃馬上就知道時候到了。這時柳嬤嬤鳴佩都來到了德妃身邊,伺候德妃更衣的時候,兩個人手都在顫。
大胤要變天了,以後這後宮就是他們娘娘說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