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1 / 2)

二十七天的國喪過去,日日響徹整個京城的寺院、道觀的喪鐘終於停下來了。一個月後,京城的街道重新出現售賣葷腥的小販,三個月後,大胤京城內外已經恢複了正常生活。

新帝登基大典已經舉行,給親母加了封號,從此成為慈敬太後,居壽康宮。八月十日是太後的壽辰,因為先帝,雖不大辦,但畢竟是太後的第一個壽辰,不召歌舞不作聲樂,但還是要遍邀大胤的外命婦,這是曾經的德妃作為太後的正式登台。

所以對當日所戴鳳冠所穿服裝,整個壽康宮都格外上心。這兩個月以來,內務府都在忙著為太後那日的冠服做準備,尤其是太後那日的鳳冠要九龍九鳳,其上所綴珍珠就有二百五十六顆,個個都要足夠圓潤,大小一致。又有其中一隻鳳凰要立鳳,嘴裡還要叼一隻大珠,這顆珠子更是難尋,呈上多少顆太後都不滿意。

急得內務府掌事人連連上火,後宮裡那些事他還是能看明白幾分,以前內務府那是郡主的事兒是頂頂重要的,現在隻怕——。先帝曾給郡主定了好些衣裳首飾,前幾日負責的人不過送了上來,接著就以一個完全不相關的罪名被壽康宮發落了,這就是信號,那些糊塗的隻怕看不懂,看不懂的話可就活不久,更彆說活得好了。

漫說此時宮裡還豎著一個前車之鑒,正是先帝跟前第一得用人喜公公。被太後借去壽康宮,雖然表麵上還是那個喜公公,但明白的都知道喜公公得罪了壽康宮,這會兒礙著先帝,還不能怎麼樣。但隨著先帝逝去的日子久了,喜公公的日子隻會越來越難過。這不,上了年紀的喜公公竟然要跟個跑腿小太監一樣親自往內務府來為壽康宮領奴才的衣裳。

有人猜一代大公公落到這個地步,怎麼也該死了。但喜公公卻沒死,也是,好死不如賴活著,尤其是他們這些沒根的太監,多活一天是一天。

如此,什麼郡主公主的衣裳首飾,通通停了下來,隻一心圍著太後壽辰那日的鳳冠霞帔忙活就是了。

郡主府後麵的竹園中,種了得有上千杆竹子,這些日子愛熱鬨的郡主卻是來這邊多了一些。她常常趴在竹園中間那個書屋裡,聽風過,竹林響,耳邊好似水浪一樣連綿的聲音。

陸辰安下值回來,轉過園門,隔著一杆杆翠竹,就見一片翠綠中那身素白衣衫,懨懨地趴在臨窗的長案上,撐著下巴,視線也不知落在哪裡,一遍遍聽著這風過竹林的聲音。

一入竹園,外麵的滿天暑氣都沒有了,隻覺透心的涼爽。

陸辰安到了書屋,旁邊人都靜靜行了禮,謝嘉儀還無所覺。直到陸辰安把手輕輕落在她白皙的後頸,捏了捏。她才轉回了頭,眼睛亮了亮:

“你回來了。”

陸辰安這才往她旁邊坐了,兩人一個青衫一個白衣,配著這滿園的翠竹,男的俊逸女孩靈俏,輕輕走過竹園的下人都忍不住回首多看兩眼。

看到陸大人回來,采月如意等人也才放了心,郡主現在也就陸大人回來的時候,願意說兩句話。

“還傷心呢?”這是永泰帝去後,陸辰安第一次開口問謝嘉儀,多數時間他隻是靜靜陪著她。

謝嘉儀搖了搖頭,“不是傷心,我隻是——不明白。”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先帝固然身體不好,但一直也是這樣,前世都是因為那場天災大亂的熬煎,熬得油儘燈枯,最後都沒有了人樣,去了。可這世,明明一切看著還好,就是沒有十年八年,就是沒有三年五載,為什麼連一天都沒有多。為什麼,偏偏還是同一天?

是生死天定,命不可改?可她明明改了那麼多人的命數,那麼多本該死去的人,都活了下來。

為什麼先帝就不可以.....

她愣愣看著陸辰安,她沒法說出自己的困惑,可她偏偏想要一個答案。她抓住陸辰安修長有力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都是困惑,就那麼直愣愣看著他。

陸辰安索性把人帶入懷裡,不去看她的眼睛。

她藏著無法說的秘密,他見不得她這樣煎熬自己。陸辰安低頭輕吻著謝嘉儀冰涼柔軟的發,低聲道:“昭昭,天命有定,不能強求。”

“天命?”謝嘉儀喃喃重複他的話。

陸辰安輕聲在她耳邊道:“帝王命格,與常人不同。”

一語如閃電,劈開了混沌。謝嘉儀抓著陸辰安青衫的手一下子攥緊了,難道是因為舅舅是帝王,帝王的命格,就如此不可更易.....

她從重生,與其說是為了百姓蒼生,不如說更是為了舅舅。

可結果,她還是留不住。舅舅還是走了,像父親母親和兄長一樣。她怎麼哭,都沒有用。留不住,就是留不住。她哭著求哥哥,你彆走,彆讓我一個人,“哥哥,昭昭怕呀”,“昭昭怕.....\,一遍又一遍,可哥哥還是走了。

留不住。

謝嘉儀再次掉了眼淚。為她再一次留不住親人。天命,難道就是讓她一個人?

她一下子死死抱住陸辰安:

陸大人,她的,她一定要留住!

謝嘉儀這一抱幾乎像隻惡狠狠的小老虎,全身都繃著,仿佛在對抗著什麼。她的指甲,甚至掐入了陸辰安勁瘦的腰間,那裡必然留下了可怖的印跡。

陸辰安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隻是如常籠著她,抱著她,輕撫她散下來的長發。

輕緩又溫柔,讓謝嘉儀慢慢放鬆了繃緊的身子,完全地投在他懷裡。

好像船,靠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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