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懷太子有後,帝意過繼其後,承大胤江山,圓太.祖遺願。
這一消息傳出來可真是晴空一聲雷,震得整個京師都差點翻了個個。
“閔懷太子有後?誰?”衰老的英國公最近回春一樣重新煥發了生機,聞言被權力和遠大願景激發的生機都支持不住他沉重的身子,往太師椅上一歪,焦灼問到底是誰。如果夠快,他們或許可以搭上這條線,如果不行他們也可以毀掉這條線。
但關鍵是:誰?
這是京城所有人的疑問,除了宗室老王爺和帝師王大人。此時兩位正坐在陽光下的八角亭中,看著下麵剛剛散學的皇族子弟,其中一個六歲孩子一出來,老王爺還是靜靜坐著,王老大人已經扶著欄杆,站起來探身往前。
他看到了那個孩子的臉。
“可真像啊。”
“像。”
下麵的徐承霽經人提醒,抬頭往亭子上看過來,恭恭敬敬、端端正正給亭中兩位老人行了晚輩禮,這才跟著伺候的宮人去了。
老王爺道:“這下子天子八璽終於又聚齊了,受命璽終於回來了。”他看到那塊羊脂血玉的時候就知道,遺失的受命璽早晚會回來。那段時日,大哥知道他這個弟弟於珍寶玩器上最上心,天天來他的府中。
那一日也是這樣一個豔陽天,素來穩重有儀的大哥簡直壓不住一向端肅的步子,歡喜道:“小六,我終於找到了要送太子妃的東西,天下獨一件!”他的手中就是那塊羊脂血玉,隻微微雕了一角,在那一角雕了一片牡丹葉。大哥的太子妃喜歡牡丹,大哥笑道:“這是要傳家的,將來我們的兒子可以繼續雕下去。”
老王爺看到的時候整塊玉已經雕刻完成了,從大哥到閔懷太子,玉到了留下來的那個孩子手中,他大約以為自己這塊血玉不會有傳下去的機會了。老王爺想著那個神秘的組織,“梟”,就是當年他也隻是影影綽綽知道元和帝撥出好大一筆錢財建了這麼一個組織。以相當於一郡稅收的錢財維係的梟,隻忠於至高的皇權,隻領了一道命,追殺閔懷太子遺孤,不死不休。
老王爺從舊事中回神,卻看到王老大人還是愣愣看著那個早已沒了孩子身影的地方。
“嚇一跳?”老王爺嗬嗬笑了,“當時我也嚇一跳,咱們這些活得太久的老東西,總算看到了這一天。”
王老大人聲音裡有輕微的顫,“是啊,看到了。”
孝懿皇後早逝。自她入宮後和王老大人,當時他還是王大人,隻說過一句話:“王大人,將來本宮的平陽若得女兒,可是太.祖早早指給未來的太孫的。”孝懿皇後說的是兩個尚未有影的孩子的婚事,其實是希望他能承太祖遺誌,支持閔懷太子。孝懿皇後是太.祖指婚,是太.祖為元和帝選中的一把鎖。太.祖知元和帝,這把鎖選得真好啊,一生忠於自己的職責,隻是太.祖大約也想不到孝懿皇後會這樣早早的——沒了。
孝懿皇後永遠冷靜,永遠端莊。笑起來,總是讓每一個看到的人都如沐春風。
隻有他知道,這隻是她的一麵。
當年京城才俊,誰不仰望她呢,私下裡多少人赴那一場場曲水流觴,不過就是為了見她一麵。尚未登基的年輕元和帝也是其中一個。
可是他們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一場場的曲水流觴。
王老大人看著一如幾十年前一樣的藍天,一樣的暖陽,但周圍的人早已經都變了樣子。他贈她一曲《高山》,她就會回他一場曲水流觴。直到,驟然而至的賜婚聖旨。
而他那曲始終沒有勇氣奏出的《鳳求鸞》,徹底喑啞在了那一個個讓他痛悔的夜裡。在那些年輕的夢裡,他一夜夜奏得不是巍巍乎《高山》,而是攜手相將《鳳求凰》。
京城公子?王老大人想到那個封號,早已皺紋滿布的臉上畫出一個自嘲的笑,如同誰也不知道端莊的皇後曾經是個爬上槐樹隻為了嘗嘗最頂上槐花味道的姑娘,誰也不知道當年那個被認為高傲不羈的京城公子卻隻敢在心裡把一曲《鳳求凰》彈了千千萬萬遍。這一生,一次都沒敢真的落在弦上。
“你這就回了?”老王爺看著王老大人被小童扶著蹣跚離開的背影問,“回去乾嘛呀?”
王老大人回他:“彈琴。”
老王爺一下子精神了,“《高山》!”誰沒聽過京城公子曾經每月都有一夜徹夜於高崗彈奏《高山》的佳話,“你當年為什麼選那麼個高崗?選那些日子?”這是當時所有人納悶的,京城公子當年選的高崗可真不是一個彈琴賞月的好地方,選的日子也不都是有明月可賞的夜。
王老大人這次沒回他。因為他算準了那些日子的風,會把那個高崗上的古琴聲送到她的院落閨房。
這日大朝,當手捧錦盒的六歲孩童出現在乾清宮大朝正殿的時候,眾人的困惑並沒有維持多長時間,就有人驚呼出:“受命璽!”
“受命璽還朝了!”
繼而所有人都知道了眼前人身份,原來那個驚才絕豔的狀元郎竟然就是閔懷太子遺孤!難怪難怪,這樣天驕人才,就該是閔懷太子遺孤!
在激動的群臣中,附著在國公府身邊的一些朝臣都白了臉。
建曌十年,大胤王朝遺失的受命璽還朝,閔懷太子之孫徐承霽被建曌帝親立為嗣子,擇日立太子,入東宮,將來承繼大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