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家不出意料發起了進攻,我周圍都是發狂的繼承種。我現在太虛弱,實在難以壓製他們。
我離開城堡,跑進森林裡。
我好像經常這樣扛著她逃跑。
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老是莫名其妙被她拖累。
她總覺得扛著不舒服,時不時會捶我腰抗議。我願意救她,她都應該感恩了。哪怕是逃跑,也要留一隻手迎敵吧?
我發現自己嘴角無聲的勾起,我是在笑。
這令我有些茫然。
我停下腳步,好像又陷入了幻境。我仔細的在聽,想知道她有沒有在叫我。我仔細的感受後背,想知道她有沒有捶打我。我不確定,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我找了一棵大樹,讓她靠著樹坐下。她的頭發亂糟糟的,甚至打結到了一起。我撥開她的頭發,捧起她的臉。
她死了。不會說話,自然也不會抗議。可是我覺得她有些辛苦,衛玊沒有留情,真的傷了她脖子。本就烏青的地方留下了一道血痕。我用手幫她檢查,我不敢太用力,怕她的頭會斷掉。
還好,隻是傷了皮膚。
我鬆了一口氣,卻不敢再扛著她。我真的很害怕,跑的時候萬一太顛簸,她的頭會這麼斷掉。我將她抱在懷裡,小心扶正她的腦袋。
許多驅魔人在領地內施法,這本就瘡痍的土地,瞬間化為煉獄。好在我身上流有驅魔人的血液,能夠迷惑攻擊的法陣,在混亂中得以安全逃脫。
我跑了很久,明月懸在空中,清冷得不像話。耳邊終於清靜,我帶著她來到一處村莊。我受傷很嚴重,我從來沒有這樣虛脫到極限的感覺。我來到一個房子外,屋子裡亮著燈,從窗戶往裡看,一家人正圍著餐桌吃飯。
我看到了他們桌子上點著的蠟燭。
夜深了,我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身。或許,用得上蠟燭。
我本可以殺了他們,事實上我也產生了這個想法。可是我懷裡抱著她,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想讓她看見這些。
我在那戶人家的屋子後麵,抱著她坐了很久。久到他們終於吹滅蠟燭,傳來平穩的呼吸聲。
我進到屋子,偷偷取走了兩根蠟燭。就在我準備繼續多找一點的時候,身後傳來動靜。
那家人的父親,拿著把鋤頭,正高舉著向我示威。他守著身後的木門,我知道那是他小女兒的房間。
雖然我受傷了,但他們隻是普通的人類。我隻要迅速的撲上去,他連揮動鋤頭的機會都沒有。
我和他對峙著,漸漸有些不耐煩。我亮出了獠牙想要逼退他,他嚇得往身後退,絆倒在地上,鋤頭砸在木門上,安靜的夜終於鬨出了動靜。
我看著懷裡的她,我知道自己不想讓血濺到她身上。那就意味著我要放下她。可是我才剛剛讓她安全回到我的懷裡,我不想放開她。
我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麵對食物,在咬與不咬間如此為難。
木門身後傳來動靜。那家的小女兒從裡頭開了門。男人急忙抱著小女兒,捂著她的眼睛,沒讓她看我。
我覺得沒意思。我現在法力亂竄,難以壓製。就算咬了他們,也沒有任何的好處。
我轉回身繼續找蠟燭。
我決定,如果他攻過來,我就咬死他。
我這麼想著,總算又找到了幾根蠟燭。雖然還是有點少。
我想要離開,正要走的時候,男人身後的小女兒跑了出來。她遞給我一個布袋。
我十分厭惡這種飽含施舍的舉動,很討厭這樣看似陽光的行為。我朝她怒叫,男人速度很快,及時將小女兒拉回身後。男人的表情看上去特彆的驚恐,他像是已經死了,渾身上下都透露著僵硬。
吸血鬼的殘暴血性讓我感到興奮。反正不殺了他們,等衛拓和畢家回過神來追蹤,他們也一定會出賣我。
我一步步向他們靠近,男人跪到了地上,他不停的搖頭,死亡籠罩著他,讓他渾身失去力氣,完全沒辦法抵抗。人類的懦弱讓我有了踐踏的欲望,我準備咬死他。
我還沒有動手。小女兒跑到了她父親的身前。她的眼睛裡滿是堅定,我能感覺到她的恐懼,可她還是像交換一樣,固執的把布袋伸給我。
我不知道此時的自己,在他們眼裡是什麼樣的。我興不起殺意。
小女兒似乎覺得交易並不能令我滿意。她在屋子裡翻找,又從櫃子裡拿了兩隻蠟燭放到布袋裡。我看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我看見她頭上的一把小梳子。
我伸手取走她發上的梳子,她僵硬著,怕得都沒法呼吸。
我接過了她的布袋,我想,大概是因為,我需要一個裝梳子的袋子。
我離開了那裡。這樣的感覺令我倍感熟悉。曾經,我也是個進到人類家中,不用沾血依舊可以全身而退的吸血鬼。他們用人類的食物招待,偷偷在羊圈外商量,要不要殺一隻羊取血給我們食用。
我們?
對了,是我們。那時候一起冒險,總是奔波著給彆人幫助。都幫他們解決圈養奴役的領主了,他們也舍不得獻出一份高級血液。
這樣的幫助有什麼意思?
我低頭想問她,可是她死了,所以我隻能告訴她,“你看吧。明天他們就會出賣我們。”
人類和吸血鬼本就是統治與被統治的關係。而吸血鬼和驅魔人,也必定是你死我活,兩不共生的存在。
我帶著她離開,我得跑遠一點。這樣,明天位置被泄露後,才不會那麼容易被找到。
我選擇了一個小鎮,越是魚龍混雜的地方,就越容易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