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搖晃, 藤蔓的哀嚎聲尖銳得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整片黑暗森林, 陷入了慘叫和絕望。地麵隆起無數的樹根……我遠遠就看見,木屋被破壞得歪斜。
我連忙衝進去, 她不在床上, 小床翻倒了過來。我急忙四處去看, 在樹根之間找到了她,樹根下麵森森白骨, 她差點就跌落到裡麵了。
我急忙將法力打過去,我明明是想要抱起她, 卻隻有一邊手。
我將她扛在身上,在木屋被坍塌前帶她離開。藤蔓發起攻擊, 卻很奇怪, 沒有朝我攻擊,而是全部往征服那去。
征服的法力擊打在我的後背, 我向前方摔滑。我在空中看見衛拓帶著一隊人馬趕來。原始血脈也好、驅魔人也好,都出現了。
我將她換了姿勢, 護在懷裡,摔在地上滑行了好幾米。我倒在地上, 一動不動。本來很快就可以站起來, 可是我不想站起了。
衛拓他們為征服而來, 這些所謂的正義勇士,將在這裡打敗征服。他們會帶著勝利回歸, 得到所有人的鮮花和掌聲, 各方達成和平協議, 從此幸福的生活在艾伯大陸上。
而我和她呢?她死了,根本無法複活。對我而言,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參與進去。我根本不想動彈,必須努力加深呼吸,才能強壓下心臟傳來的酸楚和刺痛。
這太不公平了。就算我注定失去所有,那她呢?她為什麼不能享受這份勝利?所有人都可以得到的幸福結局,怎麼偏偏不能分她一點。
隻要能讓我複活她,我願意付出所有。如果我注定無法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進窗子時,撥開她臉上的發絲。注定無法在黑夜籠罩的漫天星空下,俯身給她當天的最後一個吻。那麼,請讓彆人來這麼做。請讓彆人來代替我。而不是直接剝奪掉她應得的一切,將本屬於我的結局,殘忍加在她的身上。在所有人歡呼勝利的時候,讓她孤零零的睜著眼死去。
我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替代她。
她溢滿淚水的眼睛成為了最後的定格。我早就知道的,所以我給她準備了一口棺材。隻是為什麼,承認她死了,卻無法說服自己再也見不到她。水晶棺材找了很久,不舍得把她埋在地下,偏偏要找個一個顯眼的地方看著她。
還要像她還活著一樣的對待她。
給她鋪滿她最喜歡的法力石,好像這樣就能夠道歉,能夠討她歡心,不讓她生氣。
我總去見她,一次又一次停不下腳步。撒謊要摧毀她,用來掩飾需要她陪伴的事實。我懷念和她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卻隻有毀滅外麵世界,這唯一一個,共同的、能和她交流的話題。我是那麼的愚笨,獨自在她屍體麵前表演著一個人的話劇。大笑也好、憤怒也好,歇斯底裡也好,內心都渴望著她的一個反應。
無論我做什麼,她都沒有回應。我用她最在意的事情激怒她,用她最無法忍受的畫麵來刺激她。我隻是等著,她開口對我說一句‘夠了’。可是無論我做什麼,我怎麼做……都沒有意義。
看似瘋狂的背後,是空洞無邊的寂寞。
每次在她麵前的得意,離開後就有無儘的失落翻湧而來。
太脆弱了。
生命真的太脆弱了。
我手上沾染了無數的鮮血,生命的珍貴,對於擁有無儘未來的吸血鬼而言,根本無法體會。我根本沒有想到,隻是一瞬間奪走的生命,就再也沒有了。
沒有了,就是沒有了。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一天、兩天,一年、兩年……都不會再回來。
我該知道的,她明亮的眼,滑落淚水的時候,我就後悔了。她死了以後,我變得討厭天、討厭陽光、討厭風,我甚至不能容忍,身邊出現一個笑容。
可是怎麼辦?
她已經死了。
如果幻境的力量不曾傷害到我,我或許有一天,能懂得厭倦……一個人的獨角戲,神殿裡當個自說自話的瘋子。可偏偏我遇到了。那就像是,拿著水壺,去引誘沙漠裡前行的旅人。沒有人會不動心的。明明那麼渴望,怎麼會不動心呢?
現在,我什麼都不想要了。
生殺予奪的權利也好,漫無邊際的領地也罷。
一切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這一切,早就沒有意義了。在她死了以後。
我該懂的。
打鬥還在繼續,我一點不在意。
我仍舊是摔倒時的姿勢,從我這個視線,正好能看見懷裡她的側顏。漂亮的頭發,分成股相互纏繞,好像能糾纏同行到永遠一樣。
如果當初,畢家沒有趕走爸爸那該有多好。或許,我會被畢家人瞧不起,會被很多同輩人欺負。但是,也許會在某一天,我能有幸見到木家的大小姐。正義的她會幫我趕走欺負我的人,然後拍拍我的肩膀,邀請我和她一起去冒險。
又或者,當初我沒有送出那張紙,在爸爸的庇佑下正常長大。正在冒險的她路過村子,我一定會為她的善良、開朗所吸引,眼睛再也離不開她。如果我開口,她一定會允許我跟隨。我可以為了她走出村子,帶上爸爸和媽媽的祝福,成為了一個不錯的勇士。
隻要我是個好人,所有的相遇,是不是就會有一個幸福的結局。是不是現在屬於彆人的幸福,也能憐憫的施舍一點給我。
如果真的得那樣,我願意。我願意去當一個好人。
可現在來不及了,她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