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放鬆,徑直就往他那兒走了幾步。
齊霽看著她放鬆的神色,原先臉上的不虞也跟著散了。
她現在這年紀,還比不上她前生那時候。容貌清麗出塵,也足夠楚楚可憐,隻是和美豔如火沒有半點關係了。
齊霽讓店家拿來絹花,眼下不是茶花開放的時候,也沒有修士和他這樣,用靈力溫養花卉,隻是為了令其常開不敗的。
這點說來,他其實是個癡人。不過他樂在其中,也不管彆人如看他。
他看了一眼絹花,是用他的吩咐,用紅紗堆紮成的,中間的蕊倒是金黃的,和茶花有那麼點相似。
齊霽一抬手,就把手裡的絹花給簪到了她的頭上。
明苑心裡感覺更加古怪了,她自己轉頭往鏡子裡看看,一身紅裝,的的確確要比穿著粉色紮著包包頭的時候,要好看很多。
她突然想起,其實在明萊的時候,也有這麼一出。
那時候這狗男人說什麼來著。
“閣主,弟子穿這麼一身,不醜嗎?”她問。
齊霽對她的發問有些措手不及。
明苑看見他眉眼裡的錯愕,有些得意的很,“弟子記得,閣主說過,弟子這麼打扮很醜。以後不準弟子這麼穿。”
齊霽好看的眉眼裡頓時湧上一股茫然,他原本長相溫軟無害,那股茫然在他眼裡,醞成另外的無辜。
他說過很多話,在沒有認出她之前,他雖然對她有點關注,可也著實有限。不像現在這般,小心翼翼的放在心頭上。
以前和她說過的話,很多也忘記了。
聽她這麼一說,齊霽難得的有些心虛氣短。
“我何曾這麼說過?”
齊霽打定主意,把這話給賴掉。既然他不記得了,那麼就當他沒有說過。
明苑卻不依不饒的,她怕他也就怕那麼會兒,見著沒有危險,她又馬上恥高氣揚起來,恨不得坐在他身上,耀武揚威一番。
“說了。”明苑可不管齊霽這個時候怎麼想的,立刻開口就把他頂回去了,“而且當時閣主挺可怕的,弟子穿這麼一身,著實不好。弟子原先那套衣裳,閣主說看著眼痛。那麼弟子這一身恐怕是要燒眼了。”
說著,她頓了頓,裝出一副為齊霽著想的樣子,“那弟子還是換了吧。”
小小的一張嘴,說的話讓齊霽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招架。
“不必了。”他見她起身,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手上稍稍用了點力氣,把她離去的動作給壓下來。
明苑滿臉奇怪的看著他,“閣主?”
“我沒說過你這樣難看。”
明苑立刻給他接下去,“閣主沒說過難看,但是說過醜。”
她三輩子為人,除去這狗比男人,還沒有哪個男人在她麵前說過她醜!齊霽的那句話,她要小心眼一輩子!
齊霽眼眸微動,“此一時彼一時,此刻你如此裝扮,倒是清麗脫俗。”
明苑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能屈能伸,一時間所有的話都憋在喉嚨裡。她記恨齊霽說她穿紅衣醜,可他說她好看,她還真沒法說他眼瞎。
這個暗虧,她吃了。
“世上萬物時時刻刻都在變化,下刻不複上刻。你也是那時的你。”說罷,齊霽看了一眼無話可說的明苑,心情大好。
明苑吃了癟,心中不高興。走在他的身後,也是沉著臉。隻是礙於齊霽在前,一張臉不敢黑的太過徹底。
齊霽到底是舍不得讓她生氣。見著一旁有人賣糖葫蘆,過去買了一串,遞到她跟前。
“嘗嘗吧,我以前常見你喜歡山腳下的糖葫蘆。這次換個地方,好好嘗一嘗。”
明苑心裡生氣,心裡已經把他給捅成了篩子。聽他這麼說,明苑下意識的就想要把他手裡的糖葫蘆給甩出去。
可正要發脾氣的時候,想到自己現在還是個小弟子。
她伸手過來,“多謝閣主。”
她慣常會裝模作樣,哪怕心裡有氣,臉上還是能裝出恭謹來。
齊霽看不慣她這模樣,“你自在些就好,你我並非師徒,這裡也不是玄午山。你想如何就如何。”
明苑心裡嗤笑,不過還是照著他的話,慢慢放開了些。
手裡的糖葫蘆她吃了兩三個就沒有了興致,直接丟給了一旁。
“怎麼了?”齊霽問。
明苑吐了吐舌頭,“味道不太好。”
她嘴刁的毛病,這輩子還在。不好吃的,她也不願意多留半個眼神在上麵。
齊霽嗯了一聲,見有小孩湊過來想拿被她丟棄的糖葫蘆,他指尖上靈力一動,原本落在哪裡的糖葫蘆就不見了。
他伸手撩了一把自己的廣袖。
明苑跟著齊霽出來,一切以他為重。
明苑感覺到他在附近找什麼人,偶爾去某個山穀轉悠半天,然後回來呆上幾天。
這次,他又帶著她出門,這次陣仗就大了,她看著他腳下浮現極其繁複的法紋,向周身蕩開。
過了好會,他撤掉了法陣,向一個方向走去。
“閣主是在找什麼人?”明苑跟在他身後問,齊霽上了一處高山,高山之頂颯颯狂風,吹得人都有些睜不開眼。
明苑一襲紅衣在狂風中格外顯眼。
齊霽不答,彎腰下來,從腳底下扯了一株草下來遞給她,“你知道這是什麼?”
明苑定睛看了看,她跟著清機學了一些草藥醫理,她仔細辨認,最後搖搖頭,“弟子認不出來。”
“這是熏華草。”
明苑一下有些不自在,熏華草是傳說中的草,朝生夕死。
這東西她隻在書上看過,從來沒有見過,沒有認出來,那是肯定的。這東西傳說是很早的東西,到現在應該滅絕了才對。怎麼還會有?
“這東西不是傳說中的嗎?”
“是呀。”齊霽點點頭,“今日我們運氣不錯,竟然尋到了這麼個地方。”
他再往前走幾步,“能找到這麼一處地方隱居,想來也很不容易吧?”
明苑聽了,“閣主是來尋一個故人?”
“說故人也應該算是。”他回身過來對她煦煦一笑。
齊霽對所有人都是高高在上不屑一顧,以前對她也是一樣,現在在她麵前改了脾氣。她下意識立刻緊緊抓住,至於這背後的緣由,她暫時還沒有那個精力去探尋。
“真的是故人呀。”明苑隨意的把玩手裡的熏華草。
齊霽應了一聲,“他應該不願意見我,不然也不會設了結界,把路給堵死了。”
說著對她一笑,“你陪我去見他。”
明苑乖巧頷首。
她跟著他走到一條死路前,路蜿蜒通向裡頭但被一處山給截斷了。
“要不要試試解開?”齊霽問。
明苑看了一眼,這種障眼法,她不是沒有見過。
她伸手結印,一道銀光從結印的手中溢出,重重擊打在麵前的結界上。
“你見過這樣的結界?”齊霽在後麵冷不防問。
結界千變萬化,解開結界的術法也各有不同。明苑時常在齊霽那裡學術法,有些他還真沒教過。
“看起來,你倒是挺熟練的,阿苑。”他道。
明苑一顆心頓時又噗通噗通亂跳,不知道狗男人說這些,是要乾什麼。
“弟子……以前下山的時候見過,師兄和弟子講過一些。”
齊霽笑了笑,“是嗎?”
“那你平日裡一定勤奮苦練。”齊霽看了一眼她的手,“難怪如此熟練。”
明苑笑了兩聲,“是呀是呀,閣主多多誇我幾下如何?”
“好。”齊霽伸手輕輕在她的頭上掠過,最後在她的臉頰輕輕擦過。
麵前設下的結界已經被明苑撤去,露出一條羊腸小道來。這條道路看著似乎已經有一段時日沒有人走過了。道路上雜草叢生。
明苑和齊霽一道走了過去。
她一進去,渾身上下就開始緊繃。
“無事,有我在,阿苑一切皆可放心。”齊霽道。
“是,我相信閣主。”
明苑嘴上說相信他,暗地裡還是在掌心裡積蓄起靈力,隻要有變,她可以立即應對。
這一路上走過來,遇上不少怪模怪樣的野獸,長著翅膀的白虎,還有隱藏在草叢裡的雙頭蛇。
兩人一道七拐八拐,終於到了一處屋舍前。
屋舍修建的勉強還算過的去,不像農舍,更像是出世的修士隱居之所。
“出來吧,我都來了。”齊霽揚聲道。
過了好會,裡頭出來個人,渾身白的嚇人,頭發眉毛等全都是雪白的。
在日光下一照,皮膚都成了粉色。
“你來了。”那人站在那裡,看著齊霽,他看了一眼齊霽身後的明苑。
齊霽和明苑一同被這人迎接了進去,齊霽對明苑道,“我有事和他說,你先去四處走一走。”
明苑離開之後,那白發人看了一眼明苑,又望了齊霽一眼,“你要找的人終於找到了?”
齊霽眼眸裡蕩起笑波,春風化雨一般,在他眉眼裡蕩開。
“是呀,”他說著看了麵前的人一眼。
“幸好在你沒有闖大禍之前,你目的達到了。”
齊霽笑的古怪,“達到了?”
他笑了又笑,“天道無常,我到了此時才受教。”
她若愛他,那麼他便得重生。如果她依舊不愛他,那麼他如同惡鬼,此生永墜無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