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苑被這飛來橫鍋砸半晌都沒出聲。
她似乎都感覺到這口鍋罩在她頭上嗡嗡幾下。
她嘴唇動了兩下, 一時之間, 不知道要如何自證清白。她怎麼就不顧他死活了?明明就是他自己毒發不說, 要不然她若是察覺到端倪, 一定把他帶回來, 哪裡去管那麼多!
齊霽咳嗽不止, 他萬年白皙皮膚上浮現了病態嫣紅, 一雙落入了星辰眼眸裡, 因為吐血和劇烈咳嗽而漫上清波。
他伸手捂住胸口,深深淺淺喘息。明苑手掌貼在他後心上, 冰涼靈力不停往他體內輸送, 將他體內炎火之毒給強行壓下。
齊霽外麵外袍已經脫下,長發隻是用一個發扣扣在腦後,他似乎體力有些不支, 完全靠在她身上, 柔軟發絲隨著他動作,也一股腦貼在了她身上。繾綣婉轉蹭在她脖頸心口。
體內灼燒痛楚隨著寒冰一樣靈力灌入, 漸漸壓了下去。
齊霽喘息稍停,閉眼完全靠在了她身上。
少女在他伸手, 無聲環繞住他。雙臂虛虛扶住他手臂, 支撐他軀體, 讓他不至於整個都癱軟下去。
明苑也累夠嗆, 她雖然修行冰係, 但體質並不如齊霽那般冰寒。慰問了鎮壓火毒, 她還得把體內靈力再催冰許多, 輸入他體內,這樣才能將他體內炎火之毒給完全鎮壓下去。
她額頭上掛著汗珠,兩人靠在一起,互相一看都是虛弱模樣。既然還真有幾分同病鴛鴦韻味在裡頭。
“我沒有不管你死活。”明苑抱住他,讓他整個靠在她懷裡。
反正兩人以前愉快深入交流都不知道多少回了,靠在她身上一會,也不算什麼。尤其明苑伸手覆在他身上,趁著他虛弱給自己謀一下福利。
隻是明苑覺得,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有些鍋她還是不能背。
“當時有人盯上我了,若是沒有處理乾淨,說不定到時候會禍及你。”她手指不知什麼時候撫上了他長發。
齊霽方才炎火毒壓下時候,往前一俯,原本身後長發,落了不少到他身前。
明苑伸手在他長發上摸了摸,心下對齊霽好姿色垂涎不已。
“你現在身體不好,若是強行催動靈力,火毒會發作會灼傷靈脈。”明苑說著,直接膽大包天,將雙手從他肋下穿過去,虛虛實實圈著他。
“我不得不小心行事。”
齊霽靠在她身上,閉了閉眼。她掙開他手,混入人潮時候,他心下湧出是無法抑製恐慌。
她離開時候,他沒有從她眉梢眼角尋到半點不舍。甚至他還在她眼裡尋到了幾分快活意思。
那突然被掙開手,令齊霽想到了被拋棄恐懼。
他失去過,如今重新得到,心中執念不但沒有半點減弱,反而隨著她在身邊時日增多而變得更加越發濃厚。
齊霽靠在她身上,過了小會,明苑伸手握住他手腕,探察他脈搏,“好些了沒有?”
齊霽不說話,他此刻已經大好,但不想開口,讓她安心。她這樣圍繞他打轉著急,他心裡高興壓過了愧疚。
他要不多,她欠了他這麼多,此刻也隻是問她要一些利息。
明苑見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奇怪。火毒才壓下,她隻當是齊霽體力消耗過大。
她想起什麼,“之前我不是給了你一塊玄冰麼?”
那東西可以壓火毒,她怕他這一路辛苦,特意給他備著。以防不時之需。
“都快用差不多了。”齊霽開口,聲音裡帶著一股虛弱。
“我猜想魔尊也應該隻是弄到了炎火一點,不然不管他軀體如何強悍,都承擔不住。可是上古之炎哪怕隻有一點,落到常人身上,也都是立即神魂俱滅,灰飛煙滅下場。需要時時刻刻壓製,你那塊玄冰,又能撐了多久?”
明苑一聽,覺得甚是有道理。她馬上又去摸了一顆出來,小心讓齊霽放在精元位置,玄冰這個東西不是什麼很容易得東西。她自己有也不過是五塊。為了齊霽,她連自己老本都拿了出來。
可瞧著齊霽這樣子,能不能撐到極北之海,她都覺得有些懸。
她沒有去過極北之海,但知道那地方常年不太平,若是不是一帆風順,萬一齊霽火毒發作,靠著她單純輸靈力,恐怕也沒有太大用。
齊霽靠在床邊上,見著明苑坐在那兒,皺著眉頭。
“你過來。”齊霽開口。
見著她為自己發愁苦惱模樣,齊霽話語裡不自覺帶上幾分溫軟。
明苑聞言,坐了過去。
“你很擔心?”
明苑點點頭。
齊霽笑了笑,又道,“沒事,不過是生死有命罷了。成了最好,不成,最後結果也不過一死。”
明苑囧。
這家夥也沒有活太久,怎麼一副看破紅塵生死樣子。
“你不要這麼想!”明苑湊過去,一下離他很近,幾乎蹭到了他鼻尖,“活著不好呀,有我陪著,難道不覺得好嗎?”
齊霽眉眼舒朗起來,滿臉驚訝。過了會,他笑了。
他看了一眼她長發,“你頭發還沒乾,過來吧。”
明苑才想說自己來就行,見著齊霽望著她,她立刻閉上嘴。她剛才給齊霽忙了那麼一通,就當是他回饋好了。
明苑坐在他麵前,感受梳齒從頭皮上滑下,輕微刮過舒適感。
“你脾氣怎麼還是那麼急躁,對彆人就罷了。對自己也是那麼沒有耐性。這頭發不知道被你自己扯掉多少了。”
齊霽之前看著她對自己下手,拿著梳子各種扯,他都有些擔心她會不會把她自己頭皮給扯下來。
明苑被齊霽力度弄得昏昏欲睡。再加上給他輸了不少靈力,身心疲倦靠在那裡模模糊糊睡了。
半睡半醒裡,有雙手把她抱起放在柔軟床榻上。她感覺到外麵翼逡已經下了結界,有了結界,外人進來不得。
齊霽身上淺香若有若無,讓她更加放鬆。
明苑徹底陷入一片昏沉裡。
明苑這一覺睡特彆好。
夢中快意和纏綿交織,讓她渾身上下都懶洋洋。連動都懶得動一下。醒來之後,她動了下腿,不出所料,還是一片潮濕感。
明苑忍不住嘖了下。
看來是真到年紀了。這種夢她做了幾回了來著。
她睜開眼動了動,發現自己睡在外麵,而身邊躺著齊霽。
這刺激太大,讓她原本懶洋洋心臟,一下子跳飛快,差點一路從喉嚨裡飛出去。
兩人睡在一起好多年,在寒潭底下不辨日夜那些日子,除去她私藏通天鏡,就是靠著齊霽什麼時候起身來推測外麵時辰。
他作息幾乎是刻在石頭上,早已經被規死死。就算折騰了大半夜,她在床上翻滾著不想動,他也能照著時辰起來。
她看了一眼外麵,晨光已經升起。
明苑想起昨夜夢,下意識看了一眼身上,身體並沒有任何不適。脖子上白白淨淨,什麼痕跡都沒有。可能是因為昨夜裡睡太好,彆說事後不適,她整個人半點感覺都沒有。如果一定要說有,可能就是昨夜裡給齊霽靈力輸入過多,還有些疲憊。
她看了一眼齊霽衣著,他穿著淡藍內衫,躺在內裡,睡滿臉祥和。眉目安靜,透出一股靜謐美。
明苑挑了挑眉頭,心下開始有些癢癢。
昨夜夢裡實在是太過綺麗繾綣。讓她有些口乾舌燥。
她伸手出去,在他高挺好看鼻梁上戳了下。炎火之毒被她拚命壓了下來,昨夜原本滾燙軀體已經回複到了稍有溫度狀態。
和夜裡感受肌膚也不太一樣。難道她這段時間對齊霽不太感興趣了,連春天夢裡,都換了個人好好感受麼?
她看到他唇,想了下,俯身過去。
麗色當前,自然不慣做那等正人君子,更何況她從頭到腳,就沒有半點正人君子做派。
又是叫她在外和他以夫妻相稱,又是睡一個房裡。這不是擺明了要她去占便宜嘛!
她俯身下來,在他唇上碰了碰。結果親上去那刻,明苑就後悔了。因為過了一夜,齊霽不知是不是沒有運起護體靈力,唇上乾乾。一觸碰,那股觸感就越發明顯。
明苑隻想占人便宜,誰料想這份美色隻是看起來不錯,一上嘴就見了真章。
她正想要滾下床,喝口水緩一緩。
冷不防躺著人緩緩睜開眼,趕在她滾走之前,和她雙眼對上。
頓時明苑感覺到冷汗都要出來了。
占人便宜,她確覺得齊霽就是給她占他便宜機會,可也隻能在心裡想,不能讓他抓住,更不能說給他聽。否則就完了。
例如現在。
齊霽已經睜開了眼睛,他眼裡帶著初醒茫然,望著她還有些懵懂。
而後動了動,“你怎麼靠我這麼近?”
明苑保持著兩人距離,沒有動。
嘴裡開始說鬼話,“弟子醒來時候,見著閣主似乎有些不妥,所以特意過來看看。”
說著,她還滿臉關切望著他,“閣主現在感覺如何,可覺得大好了?”
齊霽嗯了一聲。
明苑立刻坐起來,“既然如此,那麼弟子還是禦劍,儘早把閣主帶到極北之海。”
“那地方禦劍,你是嫌棄自己死不夠快麼?”齊霽雙手撐著身子,慢慢坐起來。明苑見他動作吃力,伸手去攙扶他。
伸手觸碰到他肌膚時候,她咦了一聲,“怎麼又開始了?”
“昨夜不是把玄冰放到你精元裡。”明苑說著伸手去摸。
手觸碰到肌膚上時候,齊霽悶哼幾聲。
他靠在她肩頭上,“這毒你當真以為它會乖乖聽你。”
“……”明苑察覺到他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乾脆也不說話。齊霽靠在她身上,慢慢調息,身上那股滾燙又消減了下去。
明苑對待瓷娃娃似得對他,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齊霽就又怎麼樣了。
現在他比自己性命都還重要。
明苑下去用早膳,齊霽還是和昨夜一樣,堅持配她下來。
“你倒是喜歡到處跑。”齊霽身體不適,也沒有什麼胃口。他辟穀已久,很多東西他就算幾日不沾,也沒有多少關係。
他坐在那裡看著明苑到處跑,偶爾覺得外麵有什麼好東西,又跑出去買了回來。其實隻要讓跑堂跑腿一次就好。
“因為我以前好像被關厲害了。”明苑自顧自把買來油條,撕開泡在麵前粥裡。“我感覺自己像是被關上好久好久,所以我不喜歡在一個地方呆太久了。不然會覺得心慌。”
齊霽聽後,似乎來了點興致,“你怎麼感覺到被關了很久。”
“不知道呀,反正我就是有。也不知道是哪個烏龜王八。”
齊霽這個烏龜王八坐在那裡看著她,見著她利索吃東西,油條泡粥裡,一口氣吃乾乾淨淨,還覺得不夠,伸手就去夠小二送上來那碗豆漿。
她伸手過去,還沒碰到,就被另外一隻手給端了過去。她抬眼一看,見著昨夜裡遇見那個少年,一手端著她豆漿,然後仰首一咕咚就喝了下去。
“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還能遇上道友。”少年把碗一放,一屁股坐下來,笑青春洋溢。
齊霽臉上立即布上了一層陰鷙。
“你認識?”
明苑很誠實搖頭,“昨夜裡倒是見過,我也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