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糟糕的預想總會實現,說什麼來什麼。
正當白術小心扶著蘭時靠路邊側身走時,半步開外的地方突然不知從何處蹦來一顆碎石,白術一時不察,不偏不倚地踩了上去。
“啊!”
她猛地側身朝外撲去,一個不防就鬆開了穩穩牽著蘭時的手。
意外就是在那一刻發生的。
失去了安全依仗的蘭時,隨即慌張地愣在原地,“白術?”
“小心小心,這位姑娘快躲開啊!”
“誒誒誒!”
吵雜的聲音從四周響起,前方有幾位仆人正在著急地朝蘭時揮舞手臂,示意她趕緊離開,可蘭時跟尋常人之間存在最大的不同就是,她看不見。
“啊——”
突然,身後一陣強大的衝擊力撞擊到蘭時的右手肘的地方,她吃痛地摔倒在地,下一秒周圍掉落了許多綾羅綢緞和各色多寶盒子,竹翠釵環落了一地。
“小姐!”白術剛從失重的驚嚇中緩過神來,轉頭就看到自家小姐狼狽地摔在地上,失手弄掉了的大木箱子翻倒在地,周圍的仆人們竟沒有一個注意到受牽連的蘭時。
她急急忙忙,手腳並用地撲了過去,圓溜溜的眼睛裡滿是心疼:“沒事吧小姐?給我看看是哪兒受傷了?”
蘭時順著她的力道從地上緩慢地站起身來,忍痛搖頭:“沒什麼大礙,隻是撞到了手。”
撞到了手!那還得了!
透過隱約可見的帷帽空隙,見蘭時一張小臉都已疼到蒼白,根本就是在安慰她。
白術頓時怒了,大聲叫道:“你們怎麼回事啊!都撞到人了怎麼都沒人道歉的啊!”
白術聲音大,巷子裡已經有幾戶人家打開門探出頭來,可那遷屋的主人家的仆人們卻依舊還是在地上拾撿著沾灰的緞布和木盒,竟沒人願意施舍幾分注意力。
仿佛那死物什比人還重要。
“吵吵吵!吵什麼吵!人撞死了沒,沒死的話還在這叨叨乾嘛!”
尖銳的聲音刺穿而來,蘭時和白術應聲看去,隻見一扇漆黑木門打開,從裡麵走出來一個身穿深色布衣的男人,他麵孔發黑,額頭尖削,黑黃的臉上撲了層厚厚的粉,襯得兩頰肥肉像兩個倒掛的肉丸子,看著讓人怪難受的。
“沒看見我們正忙著嗎?要是沒什麼事就彆擋道了,我還沒怪人光天化日的,帶個瞎子出來弄翻了我們家的東西呢!”
殷穀公半扭著腰,走姿怪異,像是想要走出磅礴的氣勢,可那下半身扭動著的步伐卻按耐不住。
殷穀公先是心疼地看了看滿地的雜亂,朗聲唾罵了幾句不省心的玩意兒,隨後又不耐煩了瞅了眼還站在一旁的兩人,甚是不屑地朝天翻白眼。
突然,不知從何時竄出來一隻黑耳大狗,狗兒凶狠地趴在地上,咧開尖銳的利牙,惡狠狠的眼神死死盯著殷穀公,朝他大聲吼著:“汪汪!汪——”
“去!什麼肮臟玩意兒快離我遠點!”
殷穀公猝不及防,被烏耳嚇得花容失色,他尖叫著朝旁人的身後躲去,慌亂間還將幾匹漂亮的綢緞給踩了個紮紮實實。
“烏耳,快回來。”
帷帽下傳出一陣低語,聲音不大,但對於聽覺敏銳、聰慧機警的烏耳來說卻足夠了。
烏耳登時收起耳朵,立起身來,噌噌噌地就朝蘭時方向跑去,隻離開前,還不忘繞著殷穀公和下人的腳邊走一圈,湊近鼻子好好將此人的氣息記在心裡,以示警告。
殷穀公見危機解除,這才從下人身後伸出頭來:“哼,我道是什麼鬼東西呢,原來是惡犬配瞎子,絕配得很!”
“你——”
“你你你,你什麼你!這耗損的東西我也不指望你們兩個破落玩意兒能賠得起了,快滾快滾,彆杵在這兒礙事,耽誤了我的時間你擔待的起嗎!”
殷穀公性子做作,談吐間都是些不自然的拿捏強調,這都源自於他以前是在鄉裡地方做龜公[1]的。
隻可惜空有一身架勢,卻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男子該有的態勢他沒學去,反倒是學了不少花娘會的玩意兒。
殷穀公說話不客氣,連麵子功夫也不做,巷裡探出身來看熱鬨的百姓很識趣,沒一會兒便都退了回去。
顯然,他們已經對這即將新來的那戶人家有了認識,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如此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