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1 / 2)

皇城有好事 清閒丫頭 9621 字 2024-04-05

第六十四章

莊和初的話剛一說罷,前麵正傳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

時機掐算之巧,讓千鐘不禁覺得,這人方才立在那假山頂上,就是為了給她與梅重九放哨的。

銀柳帶著幾個仆婢尋聲而來,與千鐘和梅重九拜見過,便將這幾人遣去各自的差事上,自己則照莊和初的吩咐,引千鐘去看各處的布置是否合意。

“這處沉心堂是宅中主院,縣主待嫁這兩日就住在這裡,縣主看,可還有什麼需要改換添減之處?”

昨夜一唱一和哄走那為著手諭之事而來的梅重九之後,銀柳就與她說過一些這座宅子裡與眾不同的規矩了。

這座宅子是先帝明旨賜給梅知雪的,即便有皇後手諭賜梅重九住來這裡,這宅中的主院仍是梅知雪的,千鐘便是不住也要空置著,旁人誰都住不得。

可昨夜銀柳沒提過,這主院已取好了名字,題好了匾。

千鐘一進院子就看到那方懸在堂屋門簷下的烏木金字匾額,與這宅子門口的那方“梅宅”一樣,一看就是莊和初的字跡。

“這名字,是大人取的嗎?”

“奴婢不知。”銀柳也抬頭望望那塊嶄新的匾,“不過,看這匾上的字,不像是大人題的。”

這不是莊和初的字?

可這分明與莊和初謄給她的那些話本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她如今雖已識得一些簡單常見的字了,可最是眼熟的字,還是莊和初寫的那些,換成彆人的字,諸如街上那些鋪麵的匾額幡子,她認起來都要有些猶豫。

唯獨莊和初寫的字,隻要是認識的,她一眼就能認個清楚。

但要說熟悉,銀柳在莊府當差這些年,定然比她更熟悉莊和初的字。

這要不是莊和初的字,還能是誰的字?

莊和初給她謄寫話本稿子學識字的事,至今也隻有梅重九知道,梅重九又是看不見字跡的,這裡頭的玄機該向什麼人求證才好,千鐘一時也拿不準了。

揣著這疑問進了堂屋,看過一圈,又去到後麵臥房,越往細處看,那匾額上字跡間的疑問就越不算什麼了。

上次來時突遇急情,沒來得及往這些屋子裡看過。

便是如此,千鐘也能覺得出,前些天,這些屋子裡該還不是眼前這樣子。

那日莊和初分明與她說,這宅子從前都是宮裡人在打理著,在他們來看這宅子的前一日才交給莊府,由薑濃帶人仔細收拾了一番。

可眼前看著,絕不止一個“仔細”。

窗明幾淨也就罷了,那窗邊的白瓷花觚裡竟插著幾支開得正好梅花,那股鮮活氣一看便是新折的,還有那臉盆架子,盆中有清水,架上有手巾……

這像是昨夜或是今日一早才收拾過。

再仔細看,房中每一處物件的擺設,都像是經過一番仔細揣摩的,無論巨細皆是在最順手的位置上,雖處處都是嶄新的,卻又沒有因嶄新而帶來的那種陌生的不適。

這些收拾起來,可就不是一時半晌的功夫了。

想來梅重九住的院子也是一樣。

如果這一切都是莊和初的安排,那就是說,即便她昨日沒有請得皇後那道手諭,即便她今日沒有帶梅重九來看這宅子,莊和初也是早就準備著讓她與梅重九住過來的事了。

照先前與莊和初說好的,她辦完幫莊和初查找那眼線的差事,就是要與梅重九住來這裡的,莊和初預先做下這些安排,也是好意使然。

可千鐘就是覺得,這番已極儘周詳的安排,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不對勁。

“銀柳姐姐,”千鐘細細環顧著這間打哪兒都挑不出半點兒毛病的臥房,“大人剛才說,讓我在這裡待嫁,待嫁是乾什麼呀?”

“照先帝旨意,縣主是該從宮中出嫁的,但之前……”銀柳話音頓了頓,輕描淡寫地略過十年前那難言的一段,“莊府已接過出宮那一段了。這回,縣主一應嫁妝還是由宮裡來備,但都會送到這裡來,莊府接親,也就到這裡來接了。”

銀柳看她眉頭收緊著,儼然一副不知在糾結著什麼的樣子,隻當是日子臨近難免緊張,便又添了幾句與她寬心的話。

“縣主不必擔心,婚儀前後事事都會有專人安排妥當,何時該做什麼,都會有人來知會您的。隻是婚儀繁瑣,您必得好好歇息,養足精神才行。”

待嫁要做些什麼,千鐘弄不清楚,但從前在街上也沒少聽過人念叨籌備接親送親的事,準備到這一步上,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再想悔婚,也隻能像當年梅知雪那樣不管不顧地一逃。

可看著眼前這些周到的布置,莊和初顯然是沒打算讓她走梅知雪的老路。

那也總不能是這一回換成他逃跑吧?

一個堂堂三品大官,又牽係著大皇子的名聲,裕王還要請兩國外使一起湊這成親的熱鬨,怎麼想,莊和初也跑不了。

這親事已準備到這份上了,他倆誰都不跑,又怎麼才能如莊和初說的,雖然退不掉,但也成不了呢?

見她好像不但沒寬心,反而像是更愁了,銀柳忙又道:“還有,大人讓拿來一筆銀子,說是給您連日辛苦的報償,已送到庫房裡去了,晚些您也親自去點點吧。再有……”

銀柳自懷中取出一隻沒有封口的信箋,從中拈出一頁寫滿了幾行字的紙,遞給千鐘。

“這是一份去京兆府衙門代領賠償的憑證,薑管家已在上麵行了手印,縣主隻需在這上麵添上您的手印,薑管家便能代縣主去京兆府領一貫錢來了。”

一貫錢?

千鐘忽然想起來,這是先前莊和初幫在她京兆府翻了那偷盜的冤案,京兆府因為錯判要補償她的那一貫錢。

她都差點兒忘了這茬了。

才一接過這頁憑證,千鐘又是一怔。

千鐘訝然看著手上熟悉的字跡,這就是寫在那些話本稿子上、題在這處宅子門匾上的,她一直以為就是屬於莊和初的字跡。

“這上麵的字,是薑管家寫的嗎?”

銀柳搖頭,“不是薑管家的字跡,也不知是誰寫的。薑管家托付奴婢時,就已經是寫好的了。”

憑著這些日子識得的字,和這些最是熟悉的字跡,千鐘連猜帶順,大概也能看得明白,這裡頭就是說她自願托付薑濃替她去取這一貫錢的意思。

這憑證沒什麼不妥。

可就是瞧著這憑證,千鐘才霍然明白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是打哪兒來的了。

莊和初這些周詳的安排實在是有些……太過周詳了。

周詳得,好像他們不是在婚儀前不便相見,而是他與她,從今往後,就再也不見了。

昨日在停雲館時,她就有過一瞬這種感覺。

莊和初要她學著留意往後一頓吃多少才不傷身,囑咐她那些話的時,那種感覺,就好像是這輩子都再不會與她一起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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