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1 / 2)

皇城有好事 清閒丫頭 10184 字 2024-04-05

第六十九章

雲升自從隨在蕭廷俊身邊,出入宮禁無數回,但從未有一回如昨日那般,讓他隔日想來仍覺得心有餘悸,通身發寒。

昨日接到宮裡傳話時,雲升還沒覺出有什麼不對,莊和初已未雨綢繆地提點了他,若是在宮中碰見裕王,不必慌張,裕王問些什麼,他都可以照實說。

即便如此,當那人在遍目璀璨的宮中親自將他截下時,雲升還是有種被鬼殿閻羅親自尋上門來索命的恐懼。

“裕王問我……近來京兆府謝參軍與莊府,都有什麼來往。”

當時裕王一問這話,雲升便陡然想起在停雲館遇上謝宗雲的事,隻道是裕王知曉了那日謝宗雲與莊和初、大皇子同時現身那處,對謝宗雲起了疑心,也就照著莊和初的囑咐,把那日他所見有關謝宗雲的一切都如實道來。

包括大皇子在賬冊上發現,謝宗雲要的燒酒是記在莊和初房間裡的事。

蕭廷俊對這一問的聯想與雲升並無二致,可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疑問,雲升有意無意間繞開了,沒有答。

“裕王叔怎麼就會認為,你能回答他這樣的問題?”蕭廷俊緩步逼近,牢牢盯著那低眉垂眼的人,“在他問話前,他是威逼你了,還是利誘你了?”

裕王對雲升的威逼利誘,絕不是眼前合適攤開了來計議的。

“二者都不必。”莊和初淡淡接過話來,“若隻是想探一探謝宗雲與莊府的瓜葛,以裕王在皇城中的耳目之數,斷無需費如此周折。裕王此舉,想得到的本就不是一個回答,隻要殿下能親眼看到他在與大皇子府去送畫的人密談,他的目的就已達成了。”

這話隻是刪繁就簡,略去了雲升和裕王的糾葛,但也沒一句是誆騙他的。

即便是為了側麵核實薑濃是否與謝宗雲有所勾結,裕王也多得是更穩妥更周全的人可用,偏把雲升在那時引進宮裡去,必是打著另一番算盤。

“昨日去送畫的無論是誰,定都是殿下在緊要事務上慣用的信任之人。”莊和初略略沉聲,再次刪繁就簡道,“裕王偏挑此時毀去殿下對身邊最得力之人的信任,便是要在此緊要關頭令殿下惶惑、困頓,束手束腳,無力與他為敵,殿下更該反其道而行,出乎裕王所料,以奇製勝。”

蕭廷俊眉頭動了一動,好像忽然想透了點什麼,驀地回首,原本定在雲升身上的目光轉投向莊和初,一雙澄亮的虎目裡閃動著複雜的輝芒。

“先生今日親自來這一趟,就是為了保雲升嗎?”

莊和初輕一歎,也未否認,“不隻為了雲升,也是不願殿下一時衝動,做出追悔莫及之事。”

那雙定在他身上的虎目中輝芒攢動,仿佛內裡有什麼在熊熊燃燒著。

“更是為了我裕王叔吧。”少年人緊著牙關一沉聲,“先生近些日子又是密見謝宗雲,又是要袒護雲升,還有裕王叔牽給您的那樁婚事,分明大有蹊蹺,您也痛痛快快地應下來了……您事事都能說出那麼多道理,可又事事都把我當傻子一樣瞞著。”

蕭廷俊話音一頓,忽地一轉手,雲升還未及反應,腰間佩刀已被“嘩”地抽出來。

銀光一震,滿室寒涼。

“殿下!”雲升和風臨皆是駭然一驚,風臨回過神來去攔蕭廷俊時,雲升已上步回身,橫護在莊和初身前。

“一切錯都在雲升,莊先生絕不是您想的——”

雲升急切之下話剛起頭,忽然從後落下一個溫和的力量,在他肩頭上不輕不重地一拍撫,將他截住了。

莊和初這溫和的一拍撫,落在那已失了理智的人眼中,卻如一瓢熱油,一下子將那在內裡熊熊燃燒著的一處澆得更盛了。

刀在他手中執著,白刃顫顫直抖。

話音比白刃抖得更厲害,“先生如果……如果已決心投效我裕王叔,也不必繞那麼多彎子,我替先生擇一條捷徑就是。”

話音尚未落定,刀風已起。

那顫然發抖的白刃一動,沒朝對麵的人劈斬而去,卻是陡然回腕一收,橫到了他自己頸前!

“殿下!”雲升和風臨齊齊驚呼。

方才他們二人還敢動一動,這回眼見著那鋒銳的刀刃就貼在蕭廷俊喉間,二人一聲驚呼罷,就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生怕一個不慎,當真要追悔莫及。

莊和初定定看著那決然出手又穩穩頓住的刀,看了片刻,才輕咳兩聲,沉下一口氣,緩聲道:“你們且先去外麵候著吧,我與殿下說幾句話。”

有莊和初做主,雲升和風臨求之不得,忙斂好衣衫退了出去。

直待到雲升和風臨匆忙的腳步聲消失在重新關好的門扇之外,莊和初才溫聲輕一歎,朝對麵的人伸出手。

“殿下把刀給我吧。”

蕭廷俊不但不給,還把刀刃往頸前喉頭處貼得更緊了些,直將那最脆弱處的肌膚上壓下一道淺淺的凹痕。

再多使一分力氣就必定要見血了。

“當年若不是我誤了先生的前程,先生在先帝朝時,就該飛黃騰達了,這原就是我欠先生的……”蕭廷俊紅著眼咬咬牙,壓下話音裡不爭氣的哽咽,才又決然道,“能為先生的青雲路墊腳,也算我報答先生了!”

他不給,莊和初便垂了手,隻淡淡看著那越貼越緊的鋒刃,輕一歎。

“有件事,我確實瞞了殿下。換衣一事,不是非殿下不可,殿下不去做,還有許多彆的法子在後麵接著,一樣能攔阻裕王。我定要殿下走這一趟,是因為殿下若想入朝,就該在睽睽眾目之下辦出些證明自己能當大任的事來。”

莊和初這幾句話說得徐徐緩緩,淺淺淡淡,與方才沒什麼兩樣,可蕭廷俊就是有種莫名的感覺。

這人生氣了。

而且是盛怒,是他受教於這人門下九年來前所未遇的盛怒。

蕭廷俊心裡剛一打鼓,就聽這盛怒的人又溫然一歎。

“殿下若當真不想去,告假居府養傷,是個好由頭,隻是殿下身份貴重,若然縱著殿下傷了自己,闔府上下的人都要跟著受過,那就不好了。”

這徐緩淺淡的話音剛一落,蕭廷俊還沒想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就見眼前光影一動,眨眼之間,執刀那手忽然被一個冷硬的力道扣住,反向一擰。

“啊——”

蕭廷俊吃痛之下力道儘卸,刀也脫手而落。

莊和初一手反擰了人,一手施施然一垂,正接住墜落途中的刀,刀花輕盈一挽,挾著一股凜然寒風又貼回了原處。

無論是膀子上近乎要脫臼的疼痛,還是頸間尖銳的寒涼,都不及同時送至耳畔的話音給他帶來的驚懼之萬一。

那話音還是溫和的,溫和得讓人毛骨悚然。

“還是我來動手吧。”

“先生——”蕭廷俊慌得嗓音都變了調,還沒等把瞬間就湧到嘴邊的那些服軟話往外倒,忽聽房門響起來。

“殿下……”門外是風臨小心翼翼的聲音,“京兆府謝參軍來,說找莊先生有十萬火急之事——”

彆說十萬火急,就是一星半點兒火急,蕭廷俊都不帶猶豫,“快請啊!”

謝宗雲一進來就覺得氣氛裡有點兒不對勁。

莊和初還是常日裡那副溫和平淡的樣子,倒是那一向對裕王府的人沒一點兒好臉的大皇子,這會兒站在莊和初旁邊,老實得好像剛被踹了一腳的狗。

還有一把沒套鞘的官刀,跟一堆花裡胡哨的早點一塊兒擱在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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