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1 / 2)

皇城有好事 清閒丫頭 11112 字 2024-04-05

第七十一章

官府押送要犯,在皇城裡並不算什麼罕見的熱鬨。

尤其,前不久,皇城裡才出了西北惡匪在押送途中殺官脫逃、又當街行凶那檔子事,滿城百姓尚都心有餘悸,是以這回不等負責清街開道的官差來呼喝,街上人早已紛紛避開,生怕在這年根底下沾上什麼禍事。

隻有那些避不走的沿街商戶,和些許膽大又好事之輩,三五一撮地朝那遠遠聽著就讓人心慌的陣仗望去。

開路的鳴鑼聲,引著紛踏的馬蹄和沉緩的腳步,在黑雲滾動的天幕下不疾不徐地行來。

這是從大理寺往懷遠驛去的必經之地中,街道最窄、鋪麵最多、環境也最為複雜的一處。

也就是最合適鼓搗出點兒亂子的一處。

千鐘從大理寺離開,思來想去,到底還是摸到了這兒來。

送佛送到西,不親眼瞧著大皇子順順當當過去這一關,總覺著沒能完成莊和初的托付,心裡不踏實。

千鐘混在零星的行路人中,佯作恰巧經過想看看熱鬨,不聲不響地湊到一家賣絲線的鋪子門簷下。

才剛一落腳,就聽背後忽地傳來一聲呼喝。

“誒呦……那小娘子,彆在那待著呀!”

千鐘聞聲一扭頭,見鋪子門裡探出個麵色急切的婆子,一看衣衫打扮,就是在這絲線鋪子裡做活兒的。

在街上叫人喝罵著攆慣了,千鐘抬腿就要跑,卻聽那婆子又喚她。

“快進來,那些個冤孽要來了!快快……”

讓她進門去?

千鐘怔愣間,鋪子裡另一婆子更是心急,疾步出來,不由分說,拽起千鐘就進了鋪子。

許是沒指望這一大早有什麼生意,掌櫃不在,鋪子裡就隻這兩個婆子。

“年根底下,街上這麼亂,小娘子怎的一個人出門?”兩個婆子著急忙慌地拉了她進門,還關切地在她身上打量,“可是與府上的人走散了?”

千鐘順著那打量的目光往自己身上一垂眼,恍然想起,早先已在莊府裡換回這身富貴人家的裝扮,這樣的裝扮,到哪兒去也不會叫人攆了。

隻是方才帶著雲升和風臨趕路,蹭了一身富貴人家極少沾染的灰土,叫人生出了這份關切。

“謝謝婆婆關照,婆婆日進鬥金,生意興旺!”千鐘感激了一聲,才半虛半實地道,“我聽說大皇子要打這街上經過,就從家裡偷跑出來,瞧個熱鬨,跑得急,不留神跌了一跤,不礙事。”

兩個婆子聽得一怔,噗嗤笑出聲來。

光顧絲線鋪子的大都是女兒家,富貴人家的小娘子也不在少數,來來往往這些人裡,從不見過有把這偷摸出門瞧男人的事說得這般敞亮的。

沒待千鐘明白她們笑的什麼,就聽一錘鳴鑼聲響,近得已仿佛是湊在她耳邊上敲的了。

千鐘趕忙扒到門邊,朝外看去。

鳴鑼開路的大理寺官差正打門前走過,後麵緊跟著駕馬而行的裕王、大皇子與大理寺卿何萬川。

再往後,就是那兩個囚犯。

兩個五大三粗的壯年男人,一點不像剛從獄裡提出來的。

二人頭麵乾乾淨淨,沒著囚服,也沒上重枷,隻一身潔淨的粗布棉袍,要不是手上還墜著鎖鐐,隨著前行的腳步嘩嘩直響,真就沒什麼囚犯的樣子了。

隨行押送的陣仗也不算大。

雲升和風臨還是隨在大皇子左右,裕王帶去的那隊侍衛多也是圍護在裕王周邊的,隻分出寥寥幾個,把住隊列四角,聊勝於無。

真正近身押人的,就隻有一隊大理寺官差。

越看越覺著容易生亂子。

提心吊膽之餘,千鐘心頭卻也忍不住滋生出星星點點不合時宜的期盼。

莊和初雖讓謝宗雲給她捎去了那“此君平安”的字樣,可他也偏挑在今日一早讓那棺材鋪往莊府送了一口棺材,還故意弄出那麼惹人注目的一番排場。

一定不是為著什麼衝喜。

莊和初到底想做什麼,又怎麼能讓已近在明日的婚儀辦不成,千鐘還是尋不著一點兒頭緒。

在這樣緊要的關節上,又有大皇子卷涉其中,他應該會來守著吧?

一會兒若真出點什麼亂子,許就能看見那個人了。

婆子見千鐘扒在門邊緊張地從人堆裡到處瞄,似是尋不到想見的人,便湊到她身邊來,好心地朝馬上那個英武的少年人指了指,小聲與她道。

“小娘子往那兒瞧,那個便是大皇子了。”

蕭廷俊承了皇後那端莊雍容的麵貌,又長了一副挺拔的筋骨,便是沒有錦衣華裳罩著,也是通身一派貴氣。

可那貴氣到底是嬌養出來的,單看他一個,還覺著光華奪目,可同裕王並駕而行,一下子就好像一隻尊貴的家犬走到了一頭虎豹旁邊,再怎麼使勁兒挺胸昂首,也難及那主宰山林的猛獸鬆弛中自然透出的威勢。

男女相看時,最怕的就是旁邊有個比襯。

千鐘一時尋不見莊和初的蹤影,眉眼間難掩失望之色,道謝也道得有些心不在焉,看在婆子眼裡,便是她對馬上那金玉其外的少年人大失所望的鐵證了。

“小娘子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命裡定有段好姻緣,這大皇子——”

婆子勸慰的話才說了半截,忽地被外麵街上“嘩啦”一聲大響震斷了。

是鐵鐐的聲響。

不知怎的,竟有一囚犯手上的鐵鐐陡然鬆脫,嘩啦墜到地上!

“彆動!彆動——”在旁押人的大理寺官差駭然一驚,眨眼功夫,數名官差撲身而上,將這二人齊齊按倒在地。

街邊那些零星圍觀的好事之人也一下沒了膽子,驚呼著慌忙四散躲避。

沿街各鋪麵更是驚惶,一時間關門合窗聲此起彼伏。

人喧馬嘶,沸沸揚揚。

“誒呦!小娘子快彆看了——”婆子忙要把千鐘往回拽。

“我再看看,就再看看一眼……”

千鐘嘴上應得軟,一雙手卻緊扒著門框不動。

婆子瞧她裝扮必是個身份不俗的,勸不動,也不敢生拉硬拽,隻好伴在她一旁,唯恐她傷著分毫,這小小一間絲線鋪子要跟著遭殃。

絲線鋪子裡這一番拉扯的功夫,裕王府一眾侍衛已得令散開,四麵合圍,將那一團乍起的騷亂牢牢圍攏在街心一處。

“怎麼回事!”何萬川還沒把馬勒穩就匆忙躍下來,疾步上前。

“囚犯要逃——”

“不……不是!”不等那緊緊把他按在地上的大理寺官差報完,掉了鎖鐐的囚犯已慌忙喊道,“冤枉……我不逃!鐵鐐開了,自己掉的啊!”

千鐘方才一雙眼睛沒在這倆囚犯身上,那鐵鐐如何開的,又是如何掉的,她也沒看真切。

可隻看這鐵鐐一掉,二人眨眼便被製住,也不像是做了什麼周全的籌謀。

聽囚犯這般辯駁,官差忙拾起那條掉落的鐵鐐,呈給何萬川。

那惹下大禍的物件在何萬川手裡翻來覆去,嘩啦啦響了好幾個來回,裕王和大皇子才從前麵翻身下馬,一道過來。

“王爺,大殿下……”何萬川臉色煞白一片,將鐵鐐轉呈向裕王時,話音雖尚算穩重,一雙手卻不自禁地微微發顫,連帶著捧在手上的鐵鐐環環相碰,直發出令人心顫的碎響。

“這鎖鐐,確無強開痕跡,該是大理寺檢查不慎,下官願領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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