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1 / 2)

皇城有好事 清閒丫頭 9626 字 2024-04-05

第七十三章

謝恂從昨夜起一直在晉國公府裡照看,接到宮裡傳話,說莊和初傷重,請他去趟莊府時,謝恂還緊緊懸著心。

待頂風冒雪趕到莊府,一看那人的傷處,謝恂就氣不打一處來了。

“這傷口,是誰給他處置的?”謝恂沉著臉問。

莊和初被送回府時,傷處的箭就已拔除了,也簡單做了止血,還服過清熱解毒的藥丸,以防箭簇不潔,邪侵臟腑。

連薑濃都看得出,經這一番處置,人雖傷勢不輕,但於性命是暫時無礙了。

可這老太醫的話裡不但沒有讚許,還分明含著些火氣,薑濃隻當是太醫院看不上這略顯粗糙的手藝,便斟酌著為那施救之人掩去了具體名姓。

“是街上恰巧有位出外診的郎中經過,好心施以援手。”

什麼恰巧經過。

隻看那粗中有細、毫不拖泥帶水的手藝,謝恂就知道,這是鬆鶴堂裡那個從前在軍中待過多年的郎中。

那也是個九監的人。

連救命的人都提前安排好了,就是說,傷成這樣,是他自找的。

謝恂好歹壓下那一口火,讓他們備了些清創用的東西來,又說圍著人多了易使傷處感染病邪,他自己處置就好,打發薑濃與三青三綠他們全都出去。

清創總要有人在旁搭手才好,薑濃原還有些遲疑,可見著那躺在床榻上的人微一點頭,便也不多言,應聲帶人退出去了。

房裡人一走儘,床榻上的人就舒開了一直緊皺的眉頭,攏回衣襟,遮住剛被謝恂解開包紮檢視一番的傷口,撐身緩緩坐起來。

“一點皮肉傷,無妨大事……不敢勞司公。”

“那行,我走。”謝恂一把拎起醫箱,抬腿就要走。

“司公——”

“你彆說話!”謝恂一揚手,截住那因著失血和疼痛分外虛弱而越發聽著讓人來氣的話音。

“你不用在這兒跟我解釋,不是沒事兒嗎?你穿戴好,你現在就跟我一塊兒到禦前去……”謝恂小心壓低著聲量,火氣發不暢快,越說越氣,白胡子顫顫直抖,“你這主意大的,讓你在九監多待一天都是造孽了,乾脆讓皇上賞咱倆各自一個痛快,總指揮使這位子,你現在就滾過來坐吧!”

今日街麵上的事,謝恂在晉國公府就已聽了個大概。

隻是那會兒守著剛撿回一條命的晉國公夫人,還得維持著麵上的平和,來安那一府人的心,一口火氣一直憋到這會兒,又被他這傷澆了瓢油,就是個河豚也要炸開花了。

要說莊和初事前沒打招呼,他倒是也打過了。

早些時候,那偽造販售假身份憑證的孟記包子鋪掌櫃在九監受審的時,為了保命,主動招出些同行來,九監摸查搜捕期間,憑著些底檔,獲悉近期有人賣出過年齡、相貌類似那倆囚犯的假身份憑證。

恰又有裕王將晉國公夫人害成重傷。

裕王雖是以阻攔晉國公府收千鐘為義女的名目去害的,可再往晉國公府女婿李惟昭新入職大理寺的一事上想想,便知將晉國公夫人害到這如此地步,絕不單是為了震懾皇後,還暗暗打著李惟昭身上那份差事的主意。

多般蛛絲馬跡串聯起來,就編綴出一種最可能的情形——裕王要在李惟昭負責看管的棉袍裡藏入偽造的身份憑證。

以裕王手中權勢,想給他們做份真的都是輕而易舉,還去光顧那般拙劣的手藝,自然不是真的想給這倆囚犯一個雍朝人的身份。

而是為著栽贓。

栽贓大理寺中有人和兩國外使勾結,要將這倆囚犯作為細作留在雍朝。

一心想與這兩國修好的天子自然有一百種說辭選擇不信,但無論如何,包括大皇子在內的大理寺這一衙的人,都不可能再接觸與外使相關一切事務,連帶著與大皇子一脈的朝臣,都將被排除在核心事務之外,也就成了裕王獨掌大局。

更要緊的是,這兩國外使無端被潑上一身臟水,本就薄弱的信任被這一根刺紮出裂隙,後續一切都極為被動了。

要說這兩國在雍朝監牢裡的犯人,也不止這麼兩個,可這二人無論是從犯案輕重還是身家背景上,都是朝堂上反複商議出的最佳人選,也早已同那兩國正式通文書知會過,不是說換便能換的。

那最為簡單,也最不傷和氣的,便是悄悄換掉那兩件有問題的棉袍。

所以,在看到莊和初行動前的這番報備時,謝恂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所謂“悄悄換掉棉袍”,會是這麼個悄悄法。

橫豎這人已無性命之憂,晚些總是要撰寫陳情文書上報的,謝恂這會兒是一個字都不想聽他說了。

“今日是哪個野郎中給你處置的,就讓他來管你吧。”

謝恂發這通火氣的功夫,莊和初小心護著傷口,慢吞吞撐身挪坐到床邊,踏上鞋履,略喘了喘,也不急著解釋今日之事,隻問道。

“司公看……我這個樣子,明日,可還能辦得了婚儀?”

“婚儀?你還想辦婚儀?你不是都把棺材抬進門了嗎?你就辦喪儀吧,我帶著全家來給你披麻戴孝——”

“那司公可以放過千鐘了嗎?”

放過千鐘?

一頓子火氣衝天的氣話被驀地截斷,謝恂隻當是自己聽錯了,“什麼?”

那坐在床沿的人似是不想空耗所剩不多的體力,也似是料定了他會是這般反應,並未去重複那句他分明聽清了的話,隻畏寒似地攏了攏披在肩頭的外袍,便徑自接著往下說。

“日前,有人對千鐘行暗殺之事,被我發覺,是薑濃安排去近身伺候千鐘的銀柳……而薑濃做這般安排,是受了三青兩次話的影響,做的順水人情。”

“可待我仔細核對三青的日常行跡後,卻發現,薑濃聽三青在她麵前說起那些話時,那兩次,三青都隨我去了密牢,絕不可能同時出現在薑濃麵前。那便唯有一種可能……”

傷在肺腑間,每一喘息都是極大的折磨,莊和初話說得很慢,不時還要停下來緩上一緩,便是如此,謝恂也一直沒有出聲。

言至此處,莊和初多停了一會兒,方才那罵不停口的人還是沒出一聲。

莊和初垂著眼,無聲地輕一歎,有些艱難地把話續了下去,“薑濃以為的三青,其實是三綠。三綠,他是能說話的。”

三青三綠是一對雙生兄弟,麵貌極為相像,常日裡一個著青藍衣衫,一個著青綠衣衫,作為分辨。

可再如何相像,也隻是像而已,便是改換了衣衫,以薑濃的心細,也能輕鬆區分得出。

但若是一個能說話,一個不能說話,這樣明顯的特征根深蒂固於意識中,便是薑濃那雙眼睛,也很難不被蒙蔽了。

或許,連他也曾在不知不覺間被如此蒙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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