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1 / 2)

皇城有好事 清閒丫頭 10176 字 2024-04-05

第七十六章

千鐘自小在街麵上挨的打也不少了,大大小小的傷也不知受過多少,可一想起莊和初身上那些,還是覺得驚心。

“您身上那好幾處舊傷疤,都是傷在緊要處,看著就是很重的傷留下的。不過以您的厲害,我相信,那些傷了您的人肯定也沒落著好。”

話音未落,千鐘就覺被她合攏在掌心的那隻手不自在地僵了一僵,怔然一抬眼,驀地撞上一片更不自在的臉色,不由得心頭一抖。

她好像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千鐘慌地一鬆手,幾乎彈也似地躥起身,自床邊撤遠一步,小心覷著床上人的臉色,忙不迭地四下裡找補。

“那些傷疤看著重,但也、也不是特彆顯眼!真的,要不是湊近了去看,根本看不出來……您那身上還是跟剛剝了殼的雞蛋似的!您放心,我保證,我看見的事,到死都不會說出去!”

“……”

一通找補未見半分成效,床上的人臉色越瞧越不對勁,牙關還緊了又緊,被他拿在手上的那杯子也顫了幾顫,一杯水尚有些滿,搖蕩得直叫人心慌。

水波蕩了幾蕩,才與那人的臉色一同勉強和緩下來。

“你何時看到的?”口氣也還算溫和。

千鐘好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也老老實實道:“就是給您更衣的時候。”

那剛見和緩的臉色眼見著又僵了一僵。

“你給我……更衣?”

“我、我起先也覺著不妥來著!可是,您那衣裳都叫血浸透了,總不能讓您就那麼一直穿著呀……您又拽著我不讓我走,我待在您跟前,正好礙著事,旁人都沒地兒下腳了,是郎中喊我搭把手的。”

莊和初也不是頭一次處置外傷,不用問也知道,所謂搭把手,除了將貼身衣物解下,還要清洗血汙,他那一身的血,從上到下……

那句剛剝了殼兒的雞蛋,八成就是這麼來的了。

眼見著床上的人緊咬著牙闔了闔眼,千鐘又頗識時務地往後蹭了半步,離床榻更遠了點,才又不死心地給自己申辯道。

“那郎中說了,我這是濟人危困,功德無量,不算汙了您清白。”

“……”

用理智來講,此事元凶首惡無疑是他自己。

可於這等事上守住理智,比殺人還難。

床上的人一時間合著眼一言未發,但那臉上分明一陣紅一陣白,擺明不是什麼好兆頭,千鐘心裡一陣發慌,胡亂抓著些好話就拚命往外倒。

“大人您、您花容月貌,美若天仙,那點兒傷疤,那就是湖水上的波光,夜空中的星星,花叢裡的小蝴蝶,您往後肯定能娶個如意郎君……如意娘子!您好生歇著,我去跟薑姑姑說一聲您醒了——”

千鐘一邊天花亂墜地糊弄著,一邊起腳就要跑,才一動身,就聽外間的門忽然一響。

三青在門外就聽見了屋裡熱熱鬨鬨的說話聲,端著藥匆匆進來,一見果真是莊和初醒了,不禁歡喜道:“大人終於醒了!”

自千鐘身前走過,三青瞧見她臉上分明還沒有擦淨的淚痕,又道:“這兩日縣主可擔心壞了,沒日沒夜地守著您,不知悄悄哭了多少幾回呢。”

這話既是歸功於千鐘,也是向他暗報一聲這兩日裡千鐘的行跡,可落到莊和初耳中,不由得麵上又是一陣發燙。

三青不明就裡,將藥碗奉上時又殷勤道:“大人氣色瞧著已好多了。”

“……”

“您醒得也巧,大皇子來了,他晚些要參加宮宴,順路來送年禮,這會兒正磨著薑姑姑想要見您呢。薑姑姑說您要是醒了就問您一聲,可要見他嗎?”

“什麼宮宴?”莊和初一怔。

三青也是一怔,才道:“您昏睡了兩日,今日已是除夕了。”

是,剛才他一醒來,千鐘就說過一回。

竟叫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攪糊塗了……

大皇子辦事不大周全,但禮數從來不落,每年除夕宮宴前,都會先來他這裡坐坐,縱是他借口養病出門辦差不便相見的時候,大皇子也會留下書信問候。

這一回,縱是他不磨著薑濃,莊和初也想見一見他。

莊和初端起那碗遠遠聞著就一股酸苦味的藥,神情淡淡地一飲而儘,又接了三青遞回的水,輕抿兩口漱去那不適的苦意,再開口時,麵色也恢複如常了。

“讓他來吧。”

莊和初才一吩咐,三青還沒應聲,在一旁惴惴站了半晌的千鐘就似得了赦令似的,忙道:“那我就走了——”

“不忙。”莊和初喚住那要跑的人,“勞縣主再搭把手,幫我更衣吧。”

*

莊和初受傷當日,蕭廷俊從懷遠驛辦完差事,就直奔來了莊府,薑濃好說歹說才將人勸走,今日薑濃也是實在有些磨不過,才傳話去問。

蕭廷俊對薑濃那番話術再熟悉不過,原也隻當她是在迂回著打發他,卻不想三青還真來請了他去。

喜出望外,蕭廷俊腳下生風,一會兒便至,也不待三青為他打簾,自己動手撩開就進。

一進門就是一愣。

那傷重方醒的人沒在裡間的床榻上,倒是衣冠齊整地站在這外間一入門的地處,垂手頷首恭立,儼然拿出了臣子禮數在迎他。

“先生……”

“那日事出情急,多有冒犯之處,望殿下恕罪。”莊和初道罪罷,一斂衣擺便要跪拜。

蕭廷俊頓然嚇回了神,忙一把將人攙住,“先生可使不得!”

唯恐這人還有下文,蕭廷俊直將他攙去了一旁坐榻上,和他並肩坐下來,還挽著人不敢撒手。

“大過年的,先生可彆嚇唬我了……我知錯了!都是我的錯。”

看著三青沒跟進來,房中也不見旁的人影,蕭廷俊便也沒了顧忌,毫不轉彎抹角道:“我從雲升風臨換出來的棉袍裡翻出兩份偽造的身份憑證,才明白那事情有多緊要。要不是先生那般攆著我去,這皇城裡如今怕真是要大夜彌天,父皇為與兩國修好傾注的百般心力也都要功虧一簣了。要說恕罪,還得求先生恕我的罪才是!”

所幸那被他強攙過來的人沒再執意要跪,聽他火急火燎地說罷,隻在他緊挽著的手臂上輕拍了拍。

“殿下處置得宜,朝野上下有目共睹——”

才剛輕輕一拍,蕭廷俊就受不住地“嘶”地抽了一聲,手臂驀地一縮。

莊和初微一驚,“怎麼了?”

蕭廷俊嘴角一耷,耷出滿麵委屈,抽回手來,怏怏地捋起左邊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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