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謝宗雲在這裡領的差事,便是喬裝成懷遠驛的差人,混在不起眼的地處,盯著今日驛館裡的一切風吹草動,一直盯到懷遠驛中一麵麵窗後的燈火都由明轉暗,才回來。
一切風平浪靜,就隻有這麼一小截子莫名其妙的波瀾。
“是。卑職所見,就是這些。”
謝宗雲一邊閃避著一點兒不見收勢槍鋒,一邊斟酌著還有什麼能往外掏一掏,還沒搜刮出些拿得出手的,忽又聽一問。
“你對莊和初,印象如何?”
這算什麼問題?
謝宗雲怔然一愣,一不留神,險些被槍尖擦了臉。
寒意侵膚,涼得謝宗雲猛一醒。
神仙鬥法那也是魚對魚蝦對蝦,堂堂裕王哪犯得上探究一個大皇子跟前教書的?
根節該還是在大皇子身上。
“那個人……”謝宗雲穩穩神,蒙著一層薄汗,七分實三分虛地道,“隻是看著老實,其實刁滑得很,您就說他能唬得住大皇子,那就肯定不是個善茬。不過,大皇子那就算摞上一百個莊和初,也給您添不上一分半寸的堵。”
槍風裡肅殺之氣分毫不見消減,又刺出一問。
“你摸過他的脈,他身子骨到底如何?”
莊和初傷情如何,那夜在宮裡他就報過,後來蕭明宣也沒再問,這一問,問的該就不隻是傷病的事了。
謝宗雲小心沉腰擺首,避過銀輝,才慎重回道。
“從脈息上看,實打實就是副癆病身子,不過……他在道觀裡待過多年,道門裡有些修煉內息的功法,邪乎得很,在脈上摸不出什麼來,他還懂點醫術——”
“我是問你,”謝宗雲話沒說完,就被一道不耐的寒聲截斷了,“依你看,莊和初還能活多長?”
謝宗雲忙道:“您要讓我說的話,那他最好現在立馬就死——”
槍尖嗡然一震。
“沒讓你許願!”
“是、是……”
謝宗雲攏共兩次摸過莊和初的脈。
一次是西北惡匪當街劫莊府馬車那日,在那風雪彌天的巷子裡匆匆摸了一把,再一次,就是那夜在宮裡奉命去摸的。
兩次脈象都不是什麼好脈,但後麵這一回,尤其不好。
那夜在宮裡,那般情勢,誰也料不準後麵會不會再傳個太醫來保萬全,是以謝宗雲稟報時沒敢說一句虛的。
隻是瞞了一點。
“那脈象,就是個短命的脈象,要說壽數的話,關鍵,得看他那傷。那晚瞧著,不但沒愈合,還有往壞處走的跡象,要是一直不見好轉,估計……”
謝宗雲險險避過殺氣剛猛的一擊,老老實實道。
“往多裡說,也難活到開春了。”
槍風又挾來一問,“那李惟昭腰帶裡的扇貝殼子,是怎麼回事?”
李惟昭?
這一問實在轉得太硬,謝宗雲一時晃神,腳下慢了半步,就見眼前銀光一乍,一道尖銳的寒氣頓然抵上喉頭!
謝宗雲渾身一滯。
那尖芒也一滯,隻一抵住那命門所在,就不動了。
唯一道比尖芒更寒的問話破風刺來,“為什麼幫莊和初把凶器轉到李惟昭身上?”
謝宗雲頓住腳的方位正能被那一側燈火將麵上波瀾映得一覽無遺。
蕭明宣微微眯眼,看著那副鷹隼般的眉目間跳起一片明晃晃的錯愕,而後迅速蔓延,蒙滿周身。
“幫……幫莊和初?”謝宗雲從頭到腳都錯愕著道,“您這話,這是從哪兒說起的啊?那扇貝殼子,是卑職明明白白從李惟昭身上掏出來的,您洞若觀火,明察秋毫,在您眼前,誰能玩得了花活兒啊……那李惟昭,是李惟昭為著脫罪,把屎盆子往卑職這扣嗎?”
那夜之後,李惟昭一直被扣在宮裡,對外隻說是宮裡有差事留辦,就連晉國公府那邊也沒多給任何消息。
這案子查到哪一步了,謝宗雲也沒底。
但有一個道理,是這些年他在京兆府司法參軍的任上自那血淋淋的刑房裡悟出來的——謊要麼一開始就彆撒,一旦撒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