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啊。”池宇道:“你忘了,我也是晉城附中的,你高中那會兒我初中,在食堂碰見過你,每次你盤子裡都裝著西藍花……怎麼你不喜歡吃?”
“嗯,不喜歡。”池歲年道。
他下意識地往陸知野那邊看了一眼。
坐在他對麵的男人神色如常,看不出什麼。
“不喜歡你怎麼還每次都吃。”池宇咕噥道。
池歲年收回視線,“保持營養均衡。”
他十多歲的時候身體弱,總生病,奶奶擔心他太挑食,叮囑每天必須吃一種蔬菜。
至於為什麼選西藍花。
因為這東西在食堂一眾被翻炒得麵目全非的菜品裡,依然能保持全須全尾,綠得紮眼。
就為了這個,池歲年忍著挑食症狀,一連吃了好幾年。
但在陸家阿姨的嘴巴裡,他好像在和陸知野結婚後,突然愛上了這道菜似的,所有人都說這是他愛吃的。
是阿姨記錯了菜品,還是陸知野趁他失憶故意惡心人?
還是說……
“彆這麼凶的瞪著盤子。”陸知野突然出聲。
池歲年恍惚的思緒斷裂,表情不善地看了過去。
陸知野笑了下,道:“你出院後身體沒恢複,需要補充維c,我看你以前總吃,以為你喜歡,就讓阿姨多做了。”
陸知野這話解釋的成分太明顯,就好像能看穿了他心裡想的什麼,在他生氣前就緊急規避,說出的話還親昵得很。
但這種親昵讓池歲年有點心慌。
他擔心他和陸知野的“愛情”真實存在,在過去的一年裡親密無間,否則陸知野怎麼會這麼了解他。
池歲年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收回視線,硬邦邦道:“用不著你管。”
池宇聞言抬了下眉。
他哥這話是硬氣話沒錯,就是這語氣怎麼忽然軟了這麼多,聽到耳朵裡跟撒嬌似的。
“……”
池宇又被自己的念頭嚇得差點驚悚。
不敢再說話。
於是一頓飯吃得有驚無險。
快吃完時,陸知野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對麵的青年。
發現對方並沒有懷疑什麼,心裡懸著的神經才緩緩鬆弛,第二天就叫阿姨把西藍花從菜單上剔除了。
為了不在這種細節上再出錯,陸知野連夜擬了一份菜單發給秦綏天。
大半夜的,手機叮鈴咚隆的造反,秦綏天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語氣不滿地道:“大半夜的,陸總是等不及給池好打錢了?”
陸知野開門見山道:“看看郵箱。”
秦綏天頓時清醒。他答應參與欺騙池歲年後,就跟陸知野達成了一個共識——機密事件用郵箱聯絡。
秦綏天被從床上叫起來的怨氣散了不少,起身坐起來找電腦,因為太著急,下床時還絆了一下。
一進入郵箱,秦綏天就被一行長長的文字晃了眼。
《池歲年喜好菜品順序整理》
秦綏天皺起眉。
什麼玩意這是。
他以為這是陸知野掩人耳目特意擬的標題,下意識點擊進入,然後就被一串菜名撲了滿眼。
秦綏天:“……”
“這是什麼東西???啊?這是什麼??”秦綏天喊道。
“顯而易見,菜名。”
“……”
秦綏天臉都青了,道:“我踏馬有眼睛,我是問你為什麼整理這個?還用郵箱發,這東西是機密嗎?!”
“當然是。”陸知野毫不猶豫道:“我今天差點在這上麵露餡。”
秦綏天:“那你不能用微信發嗎?大半夜的,我還得重新打開電腦。”
陸知野語氣平靜道:“我電腦上沒微信,不方便。”
“……”
行,你不方便我方便。
我方便大半夜起來找電腦。
“所以呢?你給我發這個做什麼?”
“幫忙看看,這些東西有沒有池歲年不愛吃的,我怕我再記錯了。”
“……”
他這是造了什麼孽。
·
第二天一早,池歲年下樓時看到沙發上的人,眨了眨眼睛,有點反應不過來。
片刻後才意識到,哦,他和池宇關係破冰了。
“哥你醒了。”池宇道。
池歲年還沒完全清醒,看到池宇穿戴整齊,臉也有了點血色,看樣子是要出門,他隨口道:“要回家了?”
“不是……”池宇連忙起身,道:“我這不是有驚無險出來了嗎,我想跟朋友們聚聚,已經約好了……我晚上還想回來,行嗎?”
池歲年打了個哈欠,轉道去了廚房,從冰箱裡拿了瓶冰水喝。
池宇像個小雞崽似的,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池歲年喝了點冰的,寒氣在他溫暖的身體裡四處流竄,從嗓子眼蔓延到四肢百骸,過電似的。
池歲年徹底清醒了,“說好了三天。”
池宇一喜,“好!我保證不喝醉,不給你和陸哥添麻煩。”
池歲年一頓,把水瓶放回冰箱,“你叫陸知野什麼?”
“陸、陸哥啊?”池宇道:“怎麼了?不可以這麼叫嗎?”
池歲年想說不可以,顯得太親密。
但轉念一想,親密也是池宇和陸知野親密,關他什麼事。
他也不會因為池宇多叫兩聲陸哥就不舍得離婚。
愛叫叫吧。
跟他沒關係。
·
可惜池宇最後也沒能在陸家待足三天。
池銘耀對自己兒子的行蹤了如指掌,池宇前一晚從警局出來,第二天早上他就得了消息,怒氣衝衝地跑到陸家來要人。
“池歲年!你把我兒子藏哪兒去了?”池銘耀一進門就扯開嗓子吼,身邊帶著個哭哭啼啼的周敏如。
“還不把人給我交出來!”池銘耀道。
周敏如也不分青紅皂白地開始哭喪:“歲年,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和你叔叔,但池宇這孩子是無辜的呀。”
池歲年像是感受不到這兩人的怒氣,自顧自坐在寬敞的沙發上,還開了罐可樂。
唇角抿著,挑起微微的弧度,仔細看過去,眼底都是濃濃的厭惡。
周敏如盯著他,居然沒敢再開口。
池銘耀瞪眼道:“你跟他說這些乾什麼,這小子從小就是鐵石心腸,不孝子,克死全家,還會管我們的死活?”
池歲年原本還好整以暇地看著兩人撒潑打滾,但池銘耀這句話一出來,他眼神立馬沉了。
他每說一個字,池歲年的嘴角就往下落一分,這番話說完,池歲年臉上隻剩下漆黑的陰冷。
“彆以為我拿你沒辦法。”池銘耀道:“說破了天你也沒理,你不把我兒子交出來,我就去公安局告你!”
“哦,那你去吧。”池歲年眼珠一動不動地道:“你兒子是我帶走的,公安局還有我的簽字,去告吧。”
池銘耀氣急:“你……”
“誰讓你們進來的。”樓梯上忽然傳來冷感的男聲,池歲年錯愕的轉頭,看到本該在公司上班的陸知野一身休閒打扮從樓梯上走下。
陸知野的聲音低沉,冷感,聽起來沒有任何溫度。池銘耀有些心虛,但想起下落不明的兒子,他還是硬著頭皮道:“我們來找我們的兒子,這你也管?”
“這是我家。”說到這裡,陸知野視線一頓,忽然皺了皺眉。
吃過不少苦頭的池銘耀頓時全神警惕。
陸知野快步下樓,池銘耀白著臉退了幾步,眼看陸知野越走越近,他下意識抬起手——
陸知野目不斜視地越過人,站到沙發前,語氣不大高興地問:“誰讓你喝可樂的?”
池銘耀:“?”
池歲年:“……”
池歲年從小吃軟不吃硬,尤其最討厭陸知野這樣興師問罪的語氣。他眯了眯眼,牙縫裡蹦出兩個字,“讓開。”
你擋到我氣人了。
“你身體還沒好全,彆喝碳酸飲料。”陸知野伸手去拿青年手中的罐子,但纖細的指尖驟然收攏,池少爺瞪著紅了一圈的眼睛跟他無聲對峙。
像隻委屈巴巴的貓,即使暫時收攏利爪,卻無端透露出一股野性。
陸知野有點出神。下一秒野貓就收了爪,把罐子懟進他手裡:“給你了,滾開。”
陸知野反握住他的手,指尖在掌心輕輕撓了一下,“彆動,我幫你出氣。”
陸知野說完就鬆了手,池歲年愣在原地,掌心酥麻,他一時間不知道是怪陸知野抓自己的手,還是怪他越俎代庖。
“……你要乾什麼?”池銘耀心中惶然,一看陸知野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