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98(2 / 2)

她記憶裡,最破滅空亡的繚亂角落當中,有一個病入膏肓的孩子,曾極其神秘地對著她說,在空無一物的瓷盅裡麵,飛舞著光華耀眼的蝶。

苗施仍在對著孫芙蕖自說自話。

“全天下儘知楚族苗氏善蠱。雖然雲越那羅浮老嫗,身為巫女,妖法淩厲,但我們的蠱靈秘術,同樣不遑多讓……”

“你摸到的這件繡樣,便是苗氏最引以為傲的淩蠶蠱。此蠱至清至寒,羽化為蛾,肉眼便不得見……”

“這淩蠶蠱劇毒,世上幾乎沒有破解之法。奈何萬事萬物,生來皆有天敵,淩蠶唯不能取勝於焰蠍……”

“淩蠶化蛾,素趨火光,此蠍尾鋒之上,則如有焰炬長明。是以當年羅浮焚蠍為符,化符水作解藥,克製了淩蠶蠱……”

言及楚人敗於雲越之處,苗施稍顯落寞,扼腕歎息。

孫芙蕖亦隨她垂下眼去,卻不為掩飾眸中頹喪不甘,而是為藏起惶然悲恐的淚。

昔年曇花時疫,瞬息間曆曆在目,葵的清秀容顏,她卻已追溯不出分毫。

那孩子在她心底坍塌破敗的方寸之地,被深深地掩埋,隻露出因身染厲疫,而潰爛難辨的破碎殘肢。

可原來一切竟恰如劉去塵初時所言。曇花疫絕非傷寒,而似極了苗楚蠱毒。

無人肯相信劉小郎中的話。

起初太醫們的丸散藥劑,起效得那樣迅速,他們遂唯董醫令馬首是瞻。

可是彼時,又豈是那些藥劑對症?分明是陸柔良的避疫之法,歪打正著罷了。

其實從一開始,時疫便並非病從口入。

孫芙蕖既識淩蠶,又哪裡會想不通,陸柔良曾歸納出發病者的共性,卻實則根本不在於小富之家倉廩充實,而是風餐露宿的饑民們無從燃燈。

飛蛾撲火,故此曇花疫才會最早顯現於富庶人家。

連陸柔良都不肯信劉去塵。她錯以為該當慎擇飲食,遂執意架火堆燒煮沸水,供禁區內眾人取用,又還裁布巾遮掩口鼻,以此避疫。

原來當初,布巾遮擋的並非是曇花疫病,而是蛾翅上的毒粉,至於沸水下的火堆,才真正起到了焚毀淩蠶之效。

那時的兩儀堂內,他們皆忙著收治疫民,少有於深夜燃燈的空暇,是以眾人皆未身中淩蠶蠱。

到後來禁區內蠱毒愈深,太醫們的方子皆失了效,倒是劉去塵的虎狼藥劑,立下奇功。

實則這恰如陸柔良曾懷疑的那般,這厲疫原是毒,故唯有解毒湯方,才輕易起效罷了。

隻可惜縱有此種湯劑,終不算全然對症,葵仍舊死於蠱毒,未能夠被救活。

劉去塵蠱毒之言、葵眼見明蛾之事,皆不被聞者相信。

孫芙蕖直到親手觸上苗施衣裙繡樣,才醒悟葵他從未曾妄言。

那孩子自始至終,都清明地敘述著真相。

原來真的有那些明蛾,飛舞繁衍於西北疫區。染疫者並不曾瘋癲亂語,隻因為他們身中蠱毒,故能夠看得見飛蛾罷了。

好在那一場曇花疫的最終,好在累生累世的曇花疫裡,尚有韓愫對劉去塵選擇相信。

劉去塵認為一再積壓逝者屍身,將會加劇曇花疫的蔓延,緹騎們已來不及將所有病故之人掩埋,故韓愫最終應允了火葬之法。

烈火竟日不止,燒儘了禁區厲疫,眾人隨之於曇花噩夢當中蘇醒。

孫芙蕖今時方才洞悉,真正克製住疫病之法,實非火葬,而是北郊義莊的熊熊火海,燃儘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