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孫芙蕖贈給她這盒皂餅，至少在這瞬間，她仿佛仍還是初來這書中世界的叢珊。她與孫芙蕖異鄉相逢，似兩片飄萍交錯，托付給彼此孑然之身。
如當年初見一般，她朦朧著淚眼，與孫芙蕖相執手。
孫芙蕖傾身攬住了她，拍撫她的脊背，聲音壓得淺淡，卻語重心長地叮嚀。
“你與韓愫的好日子，皆都在後麵呢，所以無論如何，你千萬請記得，必須要活下去。”
聞她此言，陸柔良更是不解其意，卻不欲與她熱絡相談，故權且當這是祝福之辭，僅對孫芙蕖輕輕點頭應下。
孫芙蕖極欣慰地笑起，卻是淚盈於睫，喜極而泣。
陸柔良嫁給韓愫，最高興的人莫過是她。此等天大的好事情，她縱是不為陸柔良所歡迎，亦難忍受將這番場麵錯過。
天曉得陸柔良嫁給韓愫，是孫芙蕖盼了多少次，都未有幸得見的景象。
她今日不親眼來這兒瞧過，便無法確定下來，這美夢般的場景，的確竟真實地發生了。
重生多世以來，難得有人代替她去捱歹命。
若是陸柔良輕易便就死了，那麼丞相夫人的所有悲慘噩運，又該要由誰逐一地經曆呢？
故她在陸柔良出閣之際，像這樣鄭重其事地千叮萬囑，教陸柔良務必活得久長，囚於那人間煉獄，痛苦到生不如死。
*
能夠稱韓愫的表字，對陸柔良而言，尚不足以令她滿足。
在同韓愫的關係之中，她想要的，還有許多。
譬如她既稱韓愫的字，如今她不再待字閨中，便希望也能被韓愫以字相稱。
他們已為夫妻，她要的不僅是對韓愫的仰望，還有韓愫能平起平坐地待她。
“我欲取字‘叢珊’。”
在擬字一事上麵，陸柔良存了私心，暗中替換上她穿書之前，那真正的名字。
當年她父母在大堡礁相識，便以此為紀念，將兩個孩子取名作“嶼”和“珊”。
她今以姓名作為表字，那麼韓愫喚她“叢珊”之時，便聽起來更加親近她了。
“何以擬此為字？”
韓愫未置可否，僅是輕勾了唇，待她作答。
紅燭喜夜，陸柔良一身華服彩裾。
她本是風雅素淡的人，此刻卻如紅塵裡的烈火，光芒灼灼，耀眼刺目，幾令人無法逼視。
天上仙今夜墮此凡塵，隻因將雌伏於他身下，故韓愫如何能不愈發地憐愛她，依她縱她，陪著她這樣玩鬨？
陸柔良自不會解釋給他，她實則本名“叢珊”。
她順著韓愫所問深思，凝神鄭重作答。
“坊間山水遊記中載，極南之地，有凜冬不落片雪之海，叢生珊瑚島嶼，當世無雙。”
夜色深沉黑寂，但諸天繁星澄明，陸柔良踱至窗旁，仰首眺望。
天穹無垠，宇宙浩瀚。時空輪轉，方有了從前的陸柔良，與從今往後的叢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