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遺山謹小慎微,將她這新的身份,編排得天衣無縫。任是誰人,皆無法查到她便是牽扯那榮幫案的羿妍。
可是她生而為人,素來重情重義,就算能狠下心舍棄自己,卻忘不掉昔日同孫林雪的情義。
她擇“薛淩霜”為新的姓名,便是取自孫林雪的閨名與小字。今日她撞見孫林雪雖是意外,可既然二人重逢,她便暗邀這異姓姐妹,前來房內敘舊,互訴衷腸。
“這事情不能如此草草了結,他們當還你一個正義!陸遺山強取豪奪,葉如輕逼良為娼,喬繹——”
孫林雪“犯上謀逆”四字尚未脫口,便再度被薛淩霜急急打斷。
榮幫舊案,表麵上不過江湖匪盜作亂,可實際上個中利害,直指當朝儲君。
此案年深日久,豈是薛淩霜一個小女子能夠輕易重提?
更何況……
她緊攥住孫林雪的雙手,帶著悲切之意,慟聲哭求。
“我受他百般欺淩,幸能活命,今又和他育有一子,早已非昔日與你結交之時,那個貧賤孤苦,卻也了無牽掛之人了。”
當初嫁入陸府,她的確被逼無奈,可如今養育幼子,身為那孩子的母親,她卻情願心甘。
這場名為“薛淩霜”的謊言,若一旦被打破,她膝下活潑可愛的無辜稚童,又將如何自處,如何生存下去?
薛淩霜舍不得傷害她的親生骨肉。
為今之計,她隻有將秘密一再深埋。
孫林雪氣不過她這樣認命,委身仇人,甚至還為其誕下孩兒。
但她哭得可憐,孫林雪不忍責備,唯覺得似與她一同肝腸寸斷,陪著她抱頭痛哭起來。
房外軒窗下偷聽的孫芙蕖,卻並不對二人情狀,感同身受。
屋內那二人情如姐妹。反倒是她,雖則與孫林雪同根同源,倒是遠不及薛淩霜般,被孫林雪珍重關懷。
既是彼此間姐妹情誼淺淡,孫林雪傷心難過,又與她孫芙蕖有何相關?
孫芙蕖凝神靜氣,沉默地低下頭,隻迅速推敲著偷聽來的真相。
與她同躲在窗沿旁的陸柔良不知曉,她卻再明白不過,薛淩霜對孫林雪一番哭訴,卻無意中言及了那樁舊案的玄機。
孫芙蕖仍還記得,陸柔良擋劍重傷,昏迷瀕死之際,趙深曾對她道,榮幫餘黨實則是陸遺山派出來的刺客。
有了這番證據,依孫芙蕖看來,韓愫完全可以置陸遺山於死地。榮幫那拐騙眾多女子的案件,已足夠被歸罪於陸禦史的蘭台。
但彼時韓愫引而不發,孫芙蕖不明白他在拖遝什麼。
今偶聞薛淩霜那番哭訴,孫芙蕖方醒悟,韓愫還想要順藤摸瓜,借徹查榮幫案,扳倒陸遺山背後的葉如輕及喬繹。
隻可惜韓愫棋差一著,竟人算不如天算,逢京中曇花疫起,令葉如輕得了金蟬脫殼之機。
再後來便是該按照書中情節,韓愫在曇花疫後,重查榮幫舊案。羿妍隨後現身,指認陸遺山為禍首,一整個禦史台皆因她而傾覆。
多虧了如今窗下的這一位陸柔良,在西北禁區中曾打動韓愫。曇花疫止,韓愫放下了榮幫的案子,陸禦史繼而迎娶了薛淩霜。
羿妍不再存在於這個世上,陸遺山、禦史府、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