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誠則靈,你替夫人撐傘,又算怎麼回事?這傘若汙了無根水,相爺的病難愈,你且賠上性命都不夠呢!”
紫鵲雖不想丟了自己的命,可也不希望小姐有個好歹。她瞧著這盛夏的暴雨,根本不似董醫令所說那般,輕易便將要停下。
小姐久淋這雨,難保不似相爺般重病一場。更何況此時此刻,紫鵲甚至擔心,天若降下驚雷,那麼這立夏院中,頭一個劈死的必是她家小姐。
董醫令這老大夫,究竟是小姐的舊友,還是宿敵?她一個當丫鬟的,都見不得小姐遭罪犯險,董醫令卻不僅冷眼旁觀,還不準她去幫主子的忙。
雨勢愈大,紫鵲仍不安地望向庭中。
地上似被雨激起灰白的霧,輾轉彌漫,片刻功夫,她已瞧不清楚近處的陸柔良了。
庭中的空地上,陸柔良雙手發酸,卻不得不扶穩頭頂壇罐。
瓷壇盛水,變得愈重,她高舉的雙臂幾乎沒了知覺,冰冷麻木,不受控地顫抖。
水順著她的袖籠,淌過腕肘,隱沒於交疊相覆的衣襟當中。她胸膛已被冷雨浸透,心上唯憑借對韓愫的愛意,方不覺得寒涼。
疾風驟雨撲麵,早先她未乾的淚痕,已皆被雨水洗褪。這會兒她稍稍平靜下來,略垂首望自己的衣緣,卻竟不知怎地,忽然間想起了孫芙蕖。
苦中作樂一般,她揮散哀哭之意,徑自勉強勾唇。
彼時她初來這世界裡,被喬縱與周曙欺負了,隻曉得對孫芙蕖哭。那會兒她甚至連這極繁瑣的衣裳,都須得靠孫芙蕖,才能穿得明白。
孫芙蕖和她一樣是穿書者,又比她來得早,所以更是全然未料到過,既作為書中女主,在嫁給韓愫之後,還要像這樣為他接無根水吧?
多虧了嫁給韓愫的人,是她自己,而不是孫芙蕖呢……
孫芙蕖隻愛趙深,若是為韓愫遭了這樣的罪,保不齊要如何地覺得委屈。
反而她陸柔良,對此心甘情願。
雖然書內未記載此處情節,但既然韓愫病了,又沒有旁的法子醫治,隻能靠她接無根水,那麼陸柔良無意逃避此事。
誰讓她無可救藥地喜歡他呢?
為心愛之人吃苦,她怎樣都覺得甜。
“滿了,都已經這樣久,罐子裡必然已接滿了。”
紫鵲欲攙回陸柔良之際,複又被董醫令阻攔,她唯有央求著,替自家主子向他講情。
董醫令未說“可以”,小姐便隻得一直在那雨中站著。
眼看著天色愈沉,這暴雨毫無止歇之勢,紫鵲再等不得,不忍見陸柔良一再如此。
小姐雖有個好出身,卻奈何這般命苦。
自嫁來這相府,她全家被丞相屠儘,又還得替他接無根水,在這瓢潑大雨裡生生捱著。
想當初她是老爺的掌上明珠,何曾遭受過這樣的罪?
如今倒好,她不得不在相府裡忍氣吞聲,甚至還要被外來的太醫為難。
作為她僅剩的體己人,紫鵲實在是心疼極了。
陸家老老少少,都隻能在天上遙遙看著,相爺又還在病中未醒。除了自己,再無人能替小姐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