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似孫芙蕖每每麵對他時,總也無法克製她對他的依賴。
韓愫始終覺得,當初一定是孫芙蕖,先對他生出妄念,他遂才無法自拔,一往情深地錯愛了她。
分明在複道下,馬車中,他自她握緊的手指間,一寸寸抽回了他的官袍,也一絲絲壓抑住他的心緒。
彼時他自視坐懷不亂,克製隱忍,未陷入不堪欲念當中。可韓愫如今再想,卻覺得爭不如便在車廂之內,順遂她之所願,將她徹底占有。
若真如此,他們哪還會兜兜轉轉,久經歧路,終不結美滿姻緣?
而這一次,她再度攥上了他的衣緣。韓愫決心,定不似前次那般,將她放開。
“你既這樣誇讚我,想必是極喜歡?”
他未如方才般,假意視她不見,而是目光明耀,不加掩飾地灼灼看她。
孫芙蕖對上他的視線,終於醒悟,他其實有意應她所請,但他欲得到的,卻絕非她寥寥幾句恭維。
他所指的“好處”,是想要得到她。
她稱頌他的言辭,他的確如她所料般照單全收,可這僅是令事態愈發糟糕罷了。
韓愫眸中的深情不假,可他已是陸柔良的夫君,而她是趙深的結發妻子。
孫芙蕖內心自語,篤定地告訴自己,她並不愛韓愫。
此生她已然借著趙深,跳脫出厄運深淵,她決不會重蹈覆轍,再落到韓愫手裡。
韓愫執她的手,牽她再一次觸碰他的衣緣。
孤男寡女,這舉止曖昧無邊。
孫芙蕖卻僅僅懼怕得很,甚至被嚇到難以掙紮,唯克製不住地連連戰栗。
韓愫錯當她極乖順,遂壓低了身子,同她湊得愈近。
尚不及孫芙蕖以手推抵,他卻驟然間止了動作。
他辨清了孫芙蕖眼底的淚,全然體會到她的懼意。更為重要的是,因她懷有身孕,他沒辦法繼續傾身、吻她。
孫芙蕖下腹高隆,與他之間,隔著趙深未出世的孩子。
此間畢竟已非當年。
他不再是閒坐車內的少年丞相,孫芙蕖亦不再是未出閣的女郎。
她這樣視他如洪水猛獸,他卻竟忽略她的感受,一意孤行地欲續當年前緣,險些徑自強要了她。
縱然曇花疫中,於兩儀堂為他侍藥之人,實則是孫芙蕖,但覆水已難收。可笑他總是敗給對她的愛,認不清此身所處時局,錯以為尚可以挽回姻緣。
她已嫁他人為婦,甚至已有其子,他也已娶妻納妾,又還能補救什麼?
韓愫無言喟歎,放開了與她相握的手,屈指輕拭她眼尾的淚,退後,跽坐於她對麵。
這一次,他僅是頗為鄭重地朝她開口,同她出言托付。
“待我與你三哥皆離京洛,內子將會入宮,屆時她必受喬縱刁難,還望你多照拂。”
孫芙蕖懂得將帥調兵出京,其家眷將受天家監管之理,但她卻想不通,韓愫何來此言。
累世裡時逢韓愫北征,她的確在入宮後,皆備受四公主的欺淩。可她覺得,婦人家這些暗地裡的恩怨過節,韓愫不屑理會。
她一度錯以為,韓愫無情冷血,不在乎妻子進宮,是否將孤身涉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