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農雖未而立,卻好歹也已經行了冠禮,二十來歲卻仍舊如此不肖,從車廂內傾出來半個身子,正手執著羽扇狠狠策馬。
他如此揮扇驚馬,車駕怎可能行得不快?
遙望著路旁驚哭的婦孺,跌摔的老者,作鳥獸散的無數行路之人,孫芙蕖恍惚懂了,為何韓愫會在每一世早朝之前,截停大司農的馬車,同他僵持不下。
如此仗勢欺人,心無百姓之官,是要治一治他這惡癖,挫一挫他威風的。
哪怕大司農裁定賦稅,執掌國庫,是這人世間名副其實的活財神,又能怎樣?
就算宮裡有瀟妃葉娘娘,有五皇子喬繹為他撐腰,葉如輕還不是低了韓愫一頭?
孫芙蕖清楚記得,宋皇的這位小舅子,在與韓愫爭道的事情上麵,未能討到過半點便宜。
思及此處,孫芙蕖便也驀地懂了,她心中升騰起的那絲蹊蹺感覺,究竟所為何事。
爭道,是不該在此間發生的。
韓愫與葉如輕,在孫林雪獲救之前,將會早朝爭道不假。可這會兒時辰更早,又何況眼下韓愫所乘的,並非丞相府的馬車。
最為重要的是,這公卿二人爭道之時,孫芙蕖根本就不在當場。
這一切通通不對……
“快,快退出去!”
眼見著葉如輕的馬車逼近,孫芙蕖急急催促禦者調頭避開。
“你停於複道之下,萬一阻了人家葉大人的去路,怎生是好?”
見她這焦頭爛額的模樣,韓愫再笑。
這一次他好歹有了自覺,將笑意悶在喉間,忍住並未作聲。
見車輪調轉緩慢,孫芙蕖急得親自伸手,要去奪禦者手中馬韁,卻忽覺衣袖被人拉住。
回首之時,她已跌坐回車廂之內,被韓愫欺身而上,逼退至車廂一角。
這一次換她出聲驚叫,卻被他捂住口,道不出半個字來。
韓愫垂首,緩緩同她湊近,直到他的唇貼至她的耳上,方才帶著氣音,低低問她。
“本相行事端正,何至於要躲他?”
孫芙蕖打了個抖。既是懼畏,亦是生寒。
韓愫與她一樣,身涼氣弱。
熏風春暖,輕衫正薄。
可無論他壓在她唇上的指尖,還是觸到她耳廓的唇……兩相碰觸,這曖昧卻愈不令人麵紅耳熱,唯覺得如墜冰窟一般,遍體生寒。
孫芙蕖攥緊了他墨色朝服的衣緣,下意識朝他懷中縮去。
往世裡,每每二人至親至密之時,她卻仍不覺暖。韓愫越是碰她,她便越清醒地覺察,她身心儘皆寒涼,而韓愫亦是如此。
她恨極了這男人從內到外,冷血冷性,可最恨的還是她自己同他一般。
春衫太薄,她被他逼至角落,隻覺得周身愈涼。
可孫芙蕖此境之下,便如同累世一樣,除了身近旁的韓愫,再抓不到任何的救命稻草。
她好似緣木求魚那般,欲從韓愫冰冷的懷中索取暖意。此舉卻並非愚蠢透頂,而隻是絕望至極罷了。
韓相爺說到底,也不過是十七八的少年。
適才他方道過自己“行事端正”。此前的刻意撩撥,也僅是因孫芙蕖有趣罷了。
可這會兒佳人在懷,他卻覺得,也許他們本應該避開葉如輕的。
“你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