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高了調子,一把帶笑的甜柔女嗓,衝著朝她走來的韓愫,朗聲相喚。
“相爺、相爺!柔良在這兒呢——!”
孫芙蕖嫌她聒噪,為了保住自己的耳朵,遂稍稍挪開了幾步。
陸柔良則對韓愫頻頻揮手,殷切招呼他快些前來。
“柔良可是等了相爺許久,才總算是——”
她踮著腳,終是樂極生悲,正中了孫芙蕖先時的那份擔憂。嘴裡的話,她尚來不及說儘,身子便失了平衡。
“啊——!”
思君心切的千言萬語,她通通未能道出,隻剩下這一聲突兀尖叫。
但比起即將落入水中的她,孫芙蕖卻更要驚慌焦急得多。
那可是韓愫沉了無數白骨的橫塘。
陸柔良今朝若是掉了下去,頂著明豔日頭,還不把水底堆疊的層層屍骸,皆瞧得明明白白了麼?
本來正朝旁邊退避的孫芙蕖,改為墊步而上,衝過去將她推回到橫塘水岸,自己卻整個人栽了下去。
紫鵲起身托抱住自家小姐,菱角則丟開正在做的活計,撲到塘邊,伸手拉孫芙蕖。
陸柔良這會兒驚魂未定,瞧見韓愫與趙深趕了過來,連忙拉住韓愫的袖子,瑟縮著偎進了他的懷中。
菱角此刻已將孫芙蕖撈了上來。
孫芙蕖擺著手,說岸邊處塘水不深,她又沒磕碰了哪兒,教眾人不必擔心。
菱角遞來布帕,她簡單擦過頭臉,遂指著仍在哆嗦的陸柔良,朝韓愫無奈輕笑。
“我剛剛那樣推她,倒害得她驚嚇不淺,相爺您可得好生哄著。芙蕖這廂回去梳洗,就不在這兒再礙著您與陸姐姐了。”
孫芙蕖抬步欲走,卻被趙深拉住。
“菱角還有衣裳待洗,可你怎好獨自回去?且讓我送你好了。”
他話語裡不無擔心之意,孫芙蕖看看水邊的紫鵲菱角,再看看陸柔良與韓愫,稍一思索,便也就答應下來。
畢竟趙深留在這裡,卻不似菱角和紫鵲一般,尚有事情可做。與其妨礙了韓愫同陸柔良相處,他倒的確是借機離開更好。
不論他是真的對她關心,還是假借著送她回去,來避開留在此地的尷尬,事情總歸是對她有利無害的。
二人走到白露院門口之時,孫芙蕖見四下已然無人,方才撲哧一笑,瞧向趙深。
“你可真是仁至義儘,連做戲都做了全套,借著送我回來,幫我將橫塘水榭留給陸姐姐與相爺。”
她朝他福了福身,施禮稱謝。
“雖說你趁機金蟬脫殼,也是借此躲了個清閒,但我總歸是該要感謝你的。”
趙深將身避開,未受下她這一禮。
他看向她仍滴著水的袖角,搖了搖頭,聲音低沉淺淡。
“我適才未曾假裝,的確是擔心你。”
孫芙蕖驀然一愣。
趙深抬眼,眸色比方才話音更為深沉。
“你為了幫陸柔良,便替她跳進水裡。這雖然不算犯險,但是來日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