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能夠稱之為‘白日夢’呢?我隨你來這疫區,見識到你所有的付出,知你嚴謹真摯,從未曾視曇花疫為兒戲。”
孫芙蕖走來陸柔良的近旁,蹲身替她拭淚。
“禦史千金對醫舍病患們的看護,大家有目共睹,就連韓相爺亦認可你了不是?如今義莊行火葬之事,無異於害你心血通通白費,故此你是悲、是怒,我皆能夠理解。”
她攬過她,輕輕抱入懷裡,拍她的背。
“你來我這兒吵鬨,不外乎一時氣急,心頭難過罷了。可你該當想開,一人之力,畢竟難敵這滿京的厲疫。若隻是同周圍醫者相比,你實則早已勝過了董醫令與劉小郎中。”
陸柔良見孫芙蕖並不怪她來此尋釁,心上柔暖酸楚,淚流得愈凶起來。
她回抱住孫芙蕖,哀哀悲泣,卻還是搖著頭,倔強不肯服輸。
“雖然我不是專業醫師,但該會的我皆諳熟。你根本便不懂得,我非學藝不精,才敗給曇花疫的。那東西哪像是什麼疫病?”
陸柔良忿忿將淚擦乾,抬了哭紅的眼,委屈地朝著孫芙蕖抱怨。
“無論是傳染源極其難尋,還是輕症者存在自愈現象,甚至是感染群體人數穩定不變,以及湯劑裡解毒成分發揮功用,都意味著瘟疫並非在自然地傳播……”
這不像樣的話語,若是被董醫令聽了去,準又要將陸柔良比作雲越巫女,痛斥她妖言惑眾。
可如今一切都走向了終結,這裡又隻有穿書而來的孫芙蕖與她,陸柔良不再有所避諱,朝孫芙蕖直言自己暫無憑據的猜想。
“隻因為疫病形勢不夠明朗,就推脫作有人投毒。這愚昧無知的結論固然可笑,就好像黑死病泛濫之際,人們認為鼠疫是猶太人施妖法。但我並非在危言聳聽,重蹈前人覆轍。”
她篤定地看住孫芙蕖,話語不再飄忽,沉穩且自信起來。
“對曇花疫,我已經觀察得足夠久。黑死病被世人誤以為是投毒,而如今這次投毒,反而被我們誤以為是疫病。”
當她對孫芙蕖毫無忌諱地直言出這結論時,陸柔良終於越過了內心那道樊籬,真正承認了她自己有關於投毒的誇張假想。
此番言論脫口,她並沒有招致孫芙蕖的嘲笑,也沒有任何人劈頭蓋臉地指責她所言荒唐。
曾害她忐忑緘口的一切,皆未發生,可她卻隻是堪堪勾唇苦笑,平靜裡透著淡淡淒然。
無人跳出來對她冷嘲熱諷,隻是因無人再在意那曇花疫罷了。
義莊一把烈火,韓愫燒得狠絕。
太醫台就算不知,劉去塵的火葬之法,在小說原文中確有奇效,也能憑堆疊如山的焦屍殘骸,隱約預見到這場厲疫的結束。
她如今脫口,此疫實為蓄意投毒,也根本已對即將終結的疫病,毫無實際的意義了。
孫芙蕖聞她此言,亦同她想到一處,故而順著她“投毒”之說,朝她柔藹相勸。
“既然你我皆知曉未來事,你便莫要再執著於什麼解毒之法。今次時疫,且算作果真有人投毒,但到底已然了結。與其將心思放在這疫病上,你倒不如多去想想相爺?”
並非孫芙蕖不夠相信陸柔良的專業判斷。隻是她遠望房外,見北方天空映紅,塵煙翻滾,既知為時已晚,便不再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