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在意自己吃力的樣子是否窘迫,低頭一點點挪上位置。
虞星下意識想扶他,抿緊唇,忍了住。
車裡空間很大,他們在長長的車廂裡分列兩側,正好麵對麵。
“等著急了嗎?”傅非臣問。
虞星沉默,搖了搖頭。
他笑了一下,說:“盛家的那個男孩,我見到了。”
她驀地抬眸,顯露出在意:“盛亦來了?”
“嗯。”他說,“來了三個孩子。”
虞星不由往車窗外瞥,車停的位置有點偏,她待在車裡,一直出神想事情,竟沒注意到盛亦他們來了。
他們估計也沒想到,她就在門外其中一輛車上。
“現在不適合下去。”車緩緩開動,傅非臣像是看出她心裡所想,提醒。
虞星斂眸:“我沒想下去。”
等會給盛亦發個消息,出了這裡,手機有信號,隨時可以聯係。
虞星摸了摸左手腕。
今天這一出,事發突然,還好她戴著這條手鏈。
傅非臣找來的那天,他們聊了很久。最後,他把這條手鏈交給她,說是在通訊設備被屏蔽的情況下,依然可以定位。若是有什麼情況,將手鏈正中鑲嵌的那枚小圓珠摁下去,他就能找到她。
虞星一開始不肯要。
傅非臣說:“就算你不願意和傅家扯上關係,你也撇不開。多事之秋,明裡暗裡多得是人盯著傅家,多個保險,以防萬一。”
當時,他很溫柔地勸:“這是為了你的安全,不要在這種事上和我置氣。”
掙紮幾天,她到底還是把手鏈戴上了。
隻是一摸到手鏈,便總是會想起他說話的語氣。
成長過程中,從來沒有一個成年男性這樣對她。哪怕是一直追求小姨的詹敘銘,頂多也是溫和。這種慈愛,兩個人無形中被若有似無的東西牽引著的感覺,她第一次體會。
“親子鑒定的報告結果,前幾天給你大伯二伯送去了。”傅非臣提起這事,怕她不開心,說,“我隻是告訴你一聲,你彆往心裡去,他們習慣按規矩辦事,總要給他們過目看看才好。”
虞星不說話。
“你什麼時候有空,回家來吃頓飯,大伯二伯和……”
“我沒空。”虞星拒絕地毫不留情,頭偏向車窗,望著外頭。
傅非臣未有不悅之色,“還是不願意回家嗎?”
“我有家。”她說。和小姨的家。
頓了頓,傅非臣不和她爭這個問題,話鋒一轉:“這段時間家裡有些忙,沒能來看你,你想吃什麼?我們一起吃個飯。”
“不用了。”虞星生硬道,“我不餓,不想吃東西。”
“那……”
他話音未落,忽然急促咳嗽起來。
虞星忍不住轉頭看,他從兜裡掏出手帕捂著嘴,咳了好半晌。
擦拭唇邊,傅非臣深吸一口氣,收起手帕。
不見羞赧,不見悲喜,眼裡清清淡淡,早已習以為常。
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除了身體特征的衰老,其他地方,仍然保留著些許青年感。
或許是因為久病,時間對他的意義可能跟彆人有所不同,衰老的僅僅是肉|體,他的精神、氣質,停在了某一個階段,並未隨著時間老去。
“這樣嘛。”沒有請求,隻是眼裡免不了露出一抹可惜,傅非臣說,“上次知道你不愛吃甜,我特意讓人找了幾家餐廳,本來還想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虞星抿著唇,膝頭的手無意識收緊。
她以為自己應該會討厭他的。在沒有見麵之前,對於“父親”這兩個字,除了抵觸還是抵觸。她一直以為,如果有天見到這個人,她會痛恨,厭惡,一句話都不跟他說,扭頭就走。
可是並沒有。
和他相處,出乎意料地放鬆,唯一讓人感覺不適的,就隻有她心裡梗著的那些。她不願過去,不想放開,於是和他之間立起了一道無形隔閡。
他咳嗽的時候,她竟然有幾分揪心。
她很不想承認。
車裡靜了一會兒。
“辣嗎?”
“嗯?”
虞星不自在地問:“做的菜很辣嗎?”
傅非臣點頭:“很辣。”
“……我現在不餓。”她無聲長抒一口氣,眉頭不曾放鬆,彆扭道,“半個小時以後可能會餓。”
傅非臣看著她故作躲避姿態的側臉,柔柔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