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了,七連的宿舍,這個屋裡最後的鋪蓋也收了起來,宿舍裡的高低床終於都隻剩下光板了。
他拿起了清潔工具,做起了大掃除,這是他這半年最常乾的事,做起來相當駕輕就熟,這是他在七連最後一次掃除了,他乾的格外的用心。
因為對他來說,連一個桌角、一塊獎牌的背麵、一塊床板下的縫隙都是鋼七連的一部分。
又一屆新兵連訓練完畢,新兵馬上就要搬進來。
背包早打好了,就放在光光的床板上,今晚王學斌不打算把它打開,他今晚沒有睡覺的想法。
他現在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曾經他自認為對情緒很敏感,但是來到這個世界以後他才發現,原來人的情緒可以這樣複雜,留戀、不舍、輕鬆、愧疚......
種種情緒交織糾纏,那是蒼白的語言無法描述的複雜。
天一亮,他從宿舍衝上操場的跑道,依舊地跑起了步來。
即使在這個日子他也不想放鬆自己的訓練。
結束五千米之後,王學斌跑回連隊的方向。
七連的空地上早已停著兩輛車,一輛是越野車,前排坐著袁朗和成才,後排坐著伍六一和許三多,許三多還露著一排白牙朝他打招呼,那是來接他的;
一輛是卡車,是來接收營房的,有很多兵正在車下列隊。
王學斌衝著許三多他們點點頭,回到屋裡拿著他的背包和連旗出來,舉著連旗站住了。
一名軍官在他身邊等待著,他的那一隊士兵,也站在空地裡等待著。
王學斌緩慢而凝重地敬了個禮。
“王班長,給大家說點什麼。”
王學斌的事跡他們都知道,他們都知道這個獨自守了半年連隊的軍人,在臨走的時候還為七連贏得了一份榮譽,沒有人不佩服他。
“說點什麼......”
王學斌小聲的呢喃著,他有些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伍六一與許三多來到他的身邊接過他的行李,替他舉起了連旗。
王學斌站在連旗下呆呆的看著,回憶著,沉思著,呢喃著。
“我...叫王學斌,是鋼七連的第四千九百四十五個兵......”
“鋼七連有有五十七年的曆史,在五十七年的曆史中有五千人成為鋼七連的一員!”
漸漸地王學斌的聲音大了起來。
“我是鋼七連的第四千九百四十五名士兵,我為自己感到驕傲!
我為鋼七連自建連至今的五千人感到驕傲!”
一旁的伍六一與許三多也不自覺的開始一起喊。
“我還記得記得鋼七連為國捐軀的一千一百零四名前輩!”
“當戰鬥到最後一人,我,鋼七連的第四千九百四十五名士兵,我有勇氣扛起這麵連旗,我更有勇氣第一個戰死!”
聲音越來越大,三人都開始嘶吼,用儘全身的力氣嘶吼。
那群新兵在一旁呆呆的看著,心裡卻止不住的熱血沸騰。
“我有勇氣為我的戰友而犧牲!
他們是我的兄弟!
我願意為我的兄弟而死!
無論是誰,無論是將軍,列兵,隻要曾是鋼七連的一員,我都有權利讓他記住鋼七連的前輩!
我會永遠記得我今天說的每一句話!”
汽車裡,成才震撼的看著,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儀式,曾經他也是其中的一員,但是現在,他隻敢在車上小聲的附和著,連下車的勇氣都沒有。
“現在跟我們一起背誦這首無曲的連歌,會唱這首歌曲的前輩都已經光榮的犧牲了。
現在隻剩下鋼七連的士兵在背誦這首歌曲,我,會聽見五千個喉嚨裡吼出的歌聲!”
三人的嗓子都有些嘶啞,但是誰都沒有在意,他們隻是想把心裡的熱血宣泄出來,告訴這些七連的種子,鋼七連的精神永不消亡!
“一聲霹靂一把劍,
一群猛虎鋼七連;
鋼鐵的意誌鋼鐵漢,
鐵血衛國保家園。
殺聲嚇破敵人膽,
百戰百勝美名傳。
攻必克,守必堅,
踏敵屍骨唱凱旋。”
王學斌走了,走的時候連頭都不敢回,他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會這麼矯情,跟一個連隊難舍難分。
他靠在車的後座上緊閉雙眼,其他人也沒有說話的興致,車上隻能聽見許三多小聲啜泣的聲音。
顛簸的汽車快速的行駛著,載著四個心思各異的人奔向了那神秘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