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大會兒,李苒和周娥要的吃食就送上來了。
周娥埋頭吃麵吃焦魚。
李苒先一樣樣細細嘗過:
海鮮羹濃淡正好,鮮美非常;煎餛飩底脆皮軟餡鮮;酥炸焦魚用的是一指多長的雜魚,已經抽掉了魚骨,一口咬下去,酥脆鮮嫩,汁水流溢。
李苒吃的十分滿意。
……………………
霍文燦是在李苒買書的時候,看到她的。
他上午沒什麼要緊的事,就悄悄跟在李苒後麵,看著她一家一家的逛,看著她買了筆,買了墨,又進了史家老店。
見時辰不早了,霍文燦留了個機靈的小廝看著,自己匆匆回府,匆匆吃了幾口飯,趕到宮中。
太子已經吃好了午飯,正和李清寧等幾個伴讀,端坐聽國子祭酒王邵講一篇文章。
霍文燦踮著腳尖,悄悄溜進去,端坐聽講。
王祭酒講好文章,連太子在內,眾人恭敬送走王祭酒。
霍文燦見隻餘了李清寧,王航、曹茗等幾個親近伴讀,和太子笑道:“隅中的時候,我到西角樓大街那家書肆去看看有什麼新書沒有,誰知道看到了那位姑娘。”
霍文燦衝李清寧抬了抬下巴,“就是他們府上那位姑娘。也在買書,買的極有氣派。”
霍文燦抬著下巴,抬起手,食指往前彈了兩下,捏著嗓子,“這些都是今年的新書?我都要了。”
太子剛剛端起杯茶,一聲咳笑,忙放下茶杯,“你連聽課都遲了,就是因為盯著人家姑娘看熱鬨了?”
“真是這樣,讓您說著了。”霍文燦一邊笑,一邊瞄了眼臉色不怎麼好的李清寧,“實在是有意思。我就悄悄跟在她後麵看。
我看到她的時候,她右手拿了一厚疊子……後來她把那疊子東西交給書肆掌櫃,讓包好一起送回長安侯府,我問了書肆掌櫃,說是一疊子勝景圖,足有二三十張,看樣子是把天下勝景買全了。真是豪氣。”
霍文燦一邊說一邊笑,一邊比劃。
“她左手拎著這麼大一大串銅錢,也不嫌沉。她買書用金頁子會的帳,那一袋子銅錢,看樣子是賣勝景圖的找給她的。
你知道她把金頁子放在哪兒了?放在靴筒裡,在書肆裡,就這麼……”
霍文燦高抬起腳,比劃著,“一腳踩到長凳子上,裙子一摟,彎腰往外摸金頁子,摸一張再摸一張,真是,嘖。”
霍文燦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當時的觀感和心情,隻好嘖嘖連聲。
“會好帳,她拎著她那一大串銅錢,出來沒走幾步,站在隔壁那家茶湯鋪門口,看人家點酥螺兒看直了眼。
就這樣,瞪著倆大眼看,看的點酥螺兒的那個夥計一連點壞了好幾個。
我瞧茶湯鋪掌櫃那樣子,要不是她那件狐狸皮鬥蓬實在太值錢,手裡又拎著那麼大一串兒銅錢,那掌櫃指定就得抓一把酥螺兒,把她當要飯的打發了。”
太子再也忍不住,噗一聲笑出了聲。
“她什麼都看,看那樣子,看什麼都稀奇。
連人家箍桶的,她也能站在人家門口,直著眼看上一刻鐘,看的那個箍桶的老頭兒後來不箍桶了,瞪著眼跟她對著看。
後來她進了周家筆鋪,把滿鋪子的筆,挨個問了一遍價。
問了價還要問,這個為什麼貴,那個為什麼便宜,那筆是怎麼做出來的,還問那狼毫真是從狼身上撥的毛?撥的哪兒的毛,還問這周圍哪兒有狼。
我真是,嘖,頭一回聽到有人問的這麼細,買個筆,連狼是哪兒來的都盤問清楚了。
她問了足有兩刻來鐘,從最便宜的,到最貴的,買了十支筆。
周家筆鋪隔壁不就是家徽墨鋪子麼,她一模一樣挨個問一遍,從最便宜到最貴,買了四錠墨,買好出來,已經正午了。
我看著她進了史家老店,已經正午了,想著中午王先生要講書,沒敢再看,就趕緊過來了。
對了,周娥一直跟著她。”
太子聽到最後,歎了口氣,“她確實應該看什麼都稀奇,都是她沒見過的。
她長到這麼大,到長安侯府上之前,從沒出過那個小院,什麼都沒見過。”
剛端起杯子要喝茶的霍文燦一個怔神,舉著杯子的手僵住了,他光顧看笑話了,竟然沒想到這個。
霍文燦恍悟過來,隨即湧起股羞愧,夾雜著憐憫和絲絲說不清的感覺,接著就懊悔起來。
他剛才不該那樣笑話她。
“十五歲之前,有個女先生陪著她,教她讀書寫字,總還有個人說說話。
後兩年,是個聾啞婆子照顧她,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她這樣長大,現在,一天能說上一句兩句話,跟一年兩年不說話比,已經算說話很多了,她是個可憐人。”
太子說到最後一句,看向李清寧,“你父親說她見了長輩,連見禮都不會。”
李清寧紅漲著臉,沒能說出話。
“你太婆在給你這個妹妹找婆家,這事你知道嗎?”太子看著李清寧,問了句。
李清寧愕然,“這個妹妹?這我真不知道。”
“嗯,說要找個行商,家離京城越遠越好。”
“行商?那姑娘那身份,有敢娶她的行商?能找得著?”霍文燦臉上說不出什麼表情。
“就是沒找著。不說這個了,你們看看那幾份折子,議一議。”太子從李清寧身上移開目光,指著長案上的幾份折子道。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