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山路崎嶇, 吳燦楊曦兩人腿腳不便,賈赦防著還有後續事件, 隻讓一群人徒步下山。

十幾裡的山路, 徒步而行讓一眾養尊處優的公子哥走的嗷嗷叫, 有那不要臉的,還讓壯碩的仆人背著下山。

一行人緊催慢趕,是不是出點幺蛾子, 總算在天黑前下了山。

賈赦打點好二人回城的車駕, 以防萬一又把隨從分出一撥護送, 等到兩輛馬車漸漸消失在夜幕中, 他才有心思應付接下來的事情。待他回頭瞧去,隻見一個個背靠大樹隨意坐在地上,那無賴的樣子, 竟是連馬車都不樂意坐了。

因著這邊良田稀少, 一般不太有人在這兒買地,無奈賈赦家裡有莊子, 這才做了東道,誰知道一個個都是大爺難伺候的緊。好在他不是個沒有準備的,擺手招來隨從吩咐一番。

從這裡到莊子並不算遠, 騎馬來回不過一盞茶功夫,很快一隊人就騎著馬回來了,隨著眾人回來的還有各色食物。

公子哥出門,身邊從來不缺仆從,倒也無需親自動腿兒。

也不拘什麼, 讓人就地找了塊平整的地界用氈鋪成圈,中間點了篝火,防著火星在篝火周圍挖了一圈,倒也像模像樣。

說小孩還是小孩,原先還吊著半口氣兒的這會又活了,指揮起自家仆下那是一個中氣十足,全都是添亂。

賈赦可不是幼兒園園長,有吃有喝,提供物資也就撒手不管了,順著位置迅速找塊靠樹的地盤,舒舒服服癱著,誰來那也是不肯讓出半分。

侯滄順著火光摸到賈赦身旁,笑得一臉猥瑣,“走,請你去看場戲。”

吃飽喝足的王子勝聽到侯滄的話有些按耐不住,拉了拉他衣袖:“你不厚道啊,有好戲怎麼少得了我。”

“嗬,就是。”

這會柳謐金暉幾個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圍了過來,全都一臉躍躍欲試。

要賈赦說啊,這些人都是閒得慌,看來侯滄知道的倒是不少,他挑眉壞笑,招手讓幾人悄摸跟著侯滄走。

侯滄在前頭帶路,一路上順著隱蔽處塹摸過去,大家弓著身子像做賊似地。除去知情的幾人,餘下幾個聽到聲音都忍不住長大眼睛,隻還記得是偷聽,沒弄出動靜。

山裡的氣溫太低,賈赦吸了吸鼻子,動靜嚇得前麵說話的兩人一驚,回頭看到一群人更是嚇了一跳,麵上卻強做鎮定,“這會子你們一群人跑到這兒作甚,莫不是和我們一樣解溲。”

“呲,”侯滄跳到石頭上對著前頭二人俏皮眨眼,隨即想起黑黢黢的也看不甚清楚,高聲得意道:“你倆猜猜我們什麼時候來的。”

“調皮。”

金暉一步蹬上石頭好懸沒把侯滄擠下去。

在座幾個的父輩政治傾向未必有誌一同,不然當今隻怕也不放心。

同個圈子競爭資源偶有磕碰實屬正常,光明正大較高低,輸了就是輸了,敢作敢當輸得起。平時小打小鬨也使個損招也無傷大雅,他們倆倒好,私底下偷偷摸摸,使陰招非死即傷,手段下作至此,還能一起玩耍。

“道不同不相為謀。”

賈赦扭頭欲走。

“站住。”陳瑉喊了一聲。

在座的誰又怕誰,牛斌嗤笑,不欲理他們。

“你們知道什麼,隻以為我們算計他們,若不是他們先算計我,這會兒躺著的就是我了。”

當他傻啊!

那可是能讓馬發狂的草藥可是受朝廷管製的,這種東西賈家都沒有,顯然是預謀已久,算計到他頭上,就該付出應有的代價。

賈赦不欲多說,腳步越發快了。

“這是怎麼了?”

石磊一路小跑過來,累的上氣不接下氣。

“你去問陳瑉和郭祿啊。”

平日都是兄弟般的好,如今手段卻日此下作。王子勝低頭踢著土塊,心情抑鬱。

“賈大你最公正,快與我說說,兩位兄弟竟是犯了忌諱不成。”

石磊行至二人身旁,一手拍在二人身上,很有些俠氣。

“石磊兄如何知道他們二人犯了忌諱,賈大這半個東道主是沒臉答了,諸位有興致的來替人答了,也好叫石磊兄知道,這二人如何下作。”

柳謐拱拱手譏誚道,跟誰裝大尾巴狼,保不齊這事兒的主謀就是石磊。

石磊一臉羞臊,拍著二人怒斥,“竟是如此糊塗犯了忌諱,快向眾位兄弟陪個不是,眾位兄弟也不是氣量小的,不可遮掩詳實說來。”

“想和稀泥可不行,規矩你也是知道的。”

顯然石磊想要當好人,大家一起玩誰也不差什麼,憑他臉多大,牛斌絲毫不給麵子。

圈子裡玩了這麼久,當年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那幾人之後就被送走了。大家雖不是同聲同氣,對這些下作手段卻是零容忍,共同訂的規矩,誰也不能輕易動搖。石磊也是和眾人一起長大的,怎會不明白規矩。這口子一旦撕開,大家也都彆玩了,各回各家來的痛快些。

矛盾一顯,派係就涇渭分明了。

一隊人跟著賈赦走了,餘下的,顯然和石磊一起吭氣的。

合則聚,不合則散。

賈赦把場地留給石磊一行人,他帶著眾人上了馬車回莊子。

“你說,這事兒和石磊乾係大不大。”

牛斌脫了外袍,隻留一條中衣躍到湯池中。

柳謐瞧了一眼賈赦,把長袍甩到屏風上,“你問侯滄,他今兒可是讓我們看了一場好戲。”

侯滄泡在溫泉裡舒服的喟歎一聲,“這事你得問賈大啊,在這兒他可是地頭蛇。”

賈赦閉眼靠著池壁沉默不語,這事兒誰先知道的,還真難說。

泡在另一個池子的王子勝垂著頭,模樣喪氣極了,“你們說我是不是很笨,你們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牛斌跳下王子勝池子,本來池子就小,這水可不一下就漫出來流到了侯滄池子,氣的侯滄一掌拍在水上,濺的正在路過的金暉一身。

“我說你這跟我發的什麼瘋。”

金暉抬起腳就往侯滄肩膀踹。

“行了!”

被波及到的柳謐雙手抹臉,“這石磊不地道。前些日子陳家和楊家各送了一位進東宮,楊家和甄家可是同氣連枝,甄家在東宮倒是很有些臉麵。”

“這和石磊有何乾係。”王子勝問。

“二勝啊,你這智商還是跟老哥哥混吧,叫聲哥哥,哥罩你。”

牛斌拍拍胸脯很是豪氣。

眾人聽了大笑,有幾人卻是若有所思。這裡麵的事可不止這一樁,瞧著賈赦不發話,倒是越發猜不透他所思所想了。

“眾位節製些,可彆把皮子泡皸了,赦無禮,先失陪了。”

賈赦睜開眼,起身走到台階上對著眾人作揖,沿著台階出了池子裹了巾子,順著一側小門換了衣裳,又吩咐下人伺候好幾位小祖宗,隨後便放心的趿著木屐回了屋子。

餘下幾人麵麵相覷。

一夜無話。

天還未亮,賈赦房裡有了動靜,在外間守夜的文言聽著動靜趕緊起了。

賈赦瞧著刻漏才剛過卯時,趁著下人打水空檔,把練功服穿好,洗漱後便帶劍出了院子。

山裡的氣候不比城裡,天亮的也慢,這會還是一片黑黢黢。

賈赦眼神還不錯,憑著一點零星的光找了一塊空地,也不耽誤便開始每日早課。不過才練了一刻鐘,就見牛斌帶著槍走過來,便調侃,“起的還挺早。”

牛斌把槍交給隨侍,“你不也一樣。”說著便開始練拳法。

幾個國公府,彆人賈赦不知道,也就牛家走的還是武勳路子,瞧這架勢隻怕也是勤學苦練。近年來勳貴家混吃等死的紈絝子弟越來越多,像牛斌這樣都是少見。

牛斌打了一套拳,看著賈赦還是那幾個動作便納悶道:“你這走的什麼路子,瞧著倒像八段錦。”

“陳氏太極。”賈赦收勢,接過隨從的劍道。

“嘿,我說賈家使得可是刀,你怎麼學起旁人家的功夫。”牛斌拿起槍,下巴一抬,“過過招如何。”

賈赦右手握劍指著牛斌,“如你所願。”

“昨兒柳謐怕沒說全,這些個哄哄子勝還行,你可哄不了我。”

“馬是喂了藥的。陳郭兩人倒是想算計我和王子勝,我不過將計就計。”

賈赦劍鞘一檔,右手一刺,牛斌一個後空翻躲開迎麵的劍鋒,“我倒不知你們家和陳郭兩家有多大仇。”

眼見槍頭刺到罩門,說時遲那時快,賈赦一個躍步躲過一劫,“五月中旬王家老爺密折參了他家,這會江寧織造的空缺給了甄家,怕是不日就要上任了。”

牛斌一愣,手一發力將賈赦的劍卷了起來,“郭家也就罷了,陳家又有什麼幺蛾子。”

“陳家可是二皇子的人,皇上惱了他們家,擼的隻剩一個一品將軍的爵位了。”賈赦反手發力,連人帶槍一並把牛斌拉了過來。

“停手停手。”牛斌討饒,對賈赦算是服氣了,等對方收勢,他彎著腰一手撐著膝蓋氣喘噓噓連連搖頭,“行啊賈大,看不出啊。”

賈赦把纏繞在一起的槍和劍拋給隨從,接過巾子擦了擦汗,有節奏的調整呼吸,“占了點便宜,論武我不如你。”

眼見天都亮了,牛斌找了個石凳一屁股坐下,“石磊怕是也不乾淨,侯滄瞧著倒比你熟知內情。”

賈赦瞥他一眼,“侯滄他們家,旁人不知,難道咱們倆家也不知,彆跟我裝大瓣蒜。”

被拆穿了,牛斌隻好尷尬笑笑。

賈家侯家牛家不比旁人,祖上傳下來的這點東西,幾家不說知根知底,倒也有點默契,“我們家太爺可舍不得讓我隨便使,說起來這石家倒是有些蹊蹺,他們和錢家倒是有些往來。”

太子妃娘家,事情倒是越來越複雜,賈赦想著搖搖頭,“這事已經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了,倒是你,彆見天的和子勝胡鬨,有空多教教他,他性子單純,彆讓他吃虧才好。”

“你怎麼不教,我瞧你練的比我還好,這就從文了。”牛斌切了一聲道。

這是試探,賈赦一頓,“天賦所限,從武隻怕有辱家風。”說完也不等牛斌回話,抬步欲行。

“等等我。”

牛斌疾行兩步追上賈赦拱手,“你彆惱我,我這人就是口無遮攔,彆生氣了。”

賈赦放緩步子,站定直視牛斌,“即便從文,吾願承襲祖輩之誌,你配否。”

牛斌呆了一下,繼而放聲大笑,“哈哈,我就知道你賈恩侯是個識貨之人。”

賈赦不再理他,渾身黏膩已經夠難受了,還要對著個智障,一時有些後悔要和這種人結盟,不知道現在後悔還來不來得及。畢竟牛家主和牛老太爺的智慧未必能遺傳到牛斌這,萬一智商斷層他就瞎了。

牛斌可不知道賈赦打算反悔,他們這些人從小就活在賈赦的陰影裡,一個不好,長輩就說你瞧瞧人賈家,還不許頂嘴,頂嘴就是一頓胖揍。如今得了賈赦認可,他是美的不行,恨不得立馬回府通告老太爺老爺。

心裡一高興,牛斌走起路來都是一顛一顛的,惹的賈赦更加後悔了。

不多時兩人一前一後到了院門口,賈赦正欲回房,牛斌卻叫住了賈赦,期期艾艾的道,“你知道柳謐……”

“柳謐何事。”賈赦腳步一頓。

“沒事,沒事,你去吧,等會兒花廳再敘。”牛斌揮手,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地。

賈赦這會隻想換身乾淨的衣服,顧不上牛斌欲言又止,回屋子的腳步越發快了,竟是後來才知……

“小的侯在外間,少爺注意著水,可彆著涼了。”文思說著話,將毛巾放在一旁。

“退下罷。”

賈赦接過毛巾,慢慢擦著頭發,回想牛斌的招式。說起來遺憾,哪個男兒沒有熱血軍人夢,可惜他在變成賈赦之前性格早已定型,即便從小在老太爺的熏陶下也沒有足夠霸氣。牛斌與他又不同,他的一招一式充滿了銳氣。這股銳氣不止用在武功上,同樣上了戰場,這股銳氣就能化為士氣所向披靡。揚長辟短才是正確的選擇,無奈隻能另辟蹊徑選擇從文。

從文哪有從武來的爽快,實在遺憾。

桶裡的水漸涼,他也不再糾結此事,隨手拿起簪子束發,起身穿了衣衫行至外間。因著頭發未乾,瞧著這會剛到辰時,估摸大半人都還未起,他也不著急,尋了日頭曬著的窗子坐下,披著頭發閉目養神。

待到就近幾戶人家炊煙升起,旁的幾間才有了動靜。

賈赦讓人綰了頭發,和董管事商量著安排了朝食,這才踱步往花廳走去。正巧遇上出屋的甄應嘉,一番禮後兩人同行至花廳。

這會花廳不過兩三個人,還都一副睡眼稀鬆的摸樣,賈赦坐了主位問道:“下人侍候的可還周到,若有不足各位海涵。”

“嗨,咱們客氣個甚,再是周到不過了。”有人聽了連忙揮手,眾人點頭應是。

地位不同,哪裡容得旁人挑揀,賈赦便不再廢話,對著文言點頭,讓下人傳飯。

等到眾人都用過早已經過了辰時,各自都默契不再提昨日的事,紛紛摩拳擦掌預備今日滿載而歸。

馬匹一跑起來,鄉間的小路塵土飛揚,林間早期的鳥兒驚得四處亂竄。

眾人各自分頭狩獵,山頭很大,無需搶獵物,這麼一打就到了午時兩刻。眾人在約定的地兒集合,倒也沒再出什麼幺蛾子。

一行人都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連著在馬上跑便有人撐不住了,嚷嚷著回莊子去。

賈赦也不攔著,清點了人頭讓隨從照應著安全。他這邊卻是沒打算走,按照原定計劃他的獵物才隻夠老太太一人的,就算磨破了大腿也得再堅持半天,於是便道:“你們先回莊子上,董管事自會安排。赦失禮,隻怕還得跟這兒野物較勁。”

“倒是我們失禮,不過你這個做東道的,若是打了好獵物可不能獨享。”

“自然。”

賈赦爽快點頭,揮鞭而去。

把一隊人送走,這會場地空了大半,他尋了地坐下,啃了幾口乾糧詢問經驗豐富的隨從,希冀下午收獲多一些。

侯滄手拿鬆樹枝撩撩金暉和柳謐,像個地痞流氓,“我說,這乾涉獵多沒勁,不如咱們做個賭局。”

王子勝躺在地上,雙腿抬起靠在樹乾上,哼了一聲表示在聽。

見著眾人興致缺缺,侯滄不高興了,滿臉嫌棄,“你們實在太無趣了。”

“說吧,瞧上我們手裡什麼了。”

金暉翻了一頁書,眼皮子也不抬一下。

柳謐嗤笑。

侯滄是人如其姓,精的跟猴子似地,他們這群人裡也就賈赦沒在他手上吃過虧,其餘人哪個沒有被騙過。瞧他手上這枚綠油油的翡翠扳指,就是從劉家那倒黴孩子那裡坑來的。

“說吧,怎麼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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