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沈家接了帖子, 沈大太太親自接見,感動的將探病日子延後。並且紅封豐厚, 給足了賈家臉麵。
賈家仆從不明所以,隻道沈家客氣, 拿著紅封美滋滋的回府和主子稟告。
這回賈府一家人正用著夕食,聽了回話也就歇了心思,賈老太太吃罷, “想來不是大事兒, 過幾日下衙再去也成。”
“要不孫兒這會就收拾收拾,趁著入夜前到莊子去。”賈赦也跟著擱下筷子, 漱口淨手。
“我看成, 你自去罷。”賈源攔著老太太,讓他趕緊去收拾。
等著看不見賈赦背影,老太太才不樂意道:“天都黑了,你讓他怎麼去。”
“怎麼越老越不曉事。先生待他如親兒,多個人兒疼他不好。咱們還能活幾年, 往後咱們走了,誰還能去疼著他。”賈源看的開,孫兒待每人都有杆秤, 這不挺好的事。何況他都那麼大了,還能真綁著他。
好話都讓老頭子說儘了,她還能說什麼。賈老太太不高興的哼哼,到底沒和他吵架。
賈赦回院讓丫鬟收拾行李,他自個帶了兩名仆從上馬趕路, 臨行前又讓人去和倆老打過招呼,這就連夜狂奔往莊子上趕。
從內城到京郊,至少得一個時辰。他們一行從城門快馬加鞭,堪在亥時才到了山腳下,莊子在那半山腰,三人下馬步行,花了將近兩刻,這才到了莊子上。
山上不比城裡,到了半夜氣溫驟降。賈赦遣散仆從進屋,披著先生半舊披風,同顧管家問話。
“老爺好著呢,虧少爺惦記。”山裡寂寥,顧修對小少爺的到來也很高興,答起話來不免中氣十足。
“顧叔幸苦了,也彆去吵醒先生。”賈赦微微頜首,問起先生日常,又道:“半夜唐突,倒是您跟著受累,下邊人打點好我就自去,您也早點歇著去罷。”
“少爺哪裡話,您能來老奴也高興著呢。”顧修堅持伺候著賈赦喝下薑湯,又提著燈籠見他進了屋子,這才回了後罩房歇下。
一夜無話,賈赦起了個大早,做過早課見著先生未起,便帶著仆人去巡視田莊。
這是個溫泉莊子,也沒什麼好地兒,種作物不成,養彆的倒是經濟。無笙又是個會享受的人,田地規劃倒比原先還要好上一些。
賈赦也沒走遠,就著周邊巡視一圈,在半山腰上停住,遠遠還能看到山腳下升起炊煙,一副人間煙火的景象讓他佇立許久。
“小少爺,大少爺帶著家眷到莊子上了。”從無笙這兒排輩,大少爺說的是管子君一家。
“知道了,那咱們快些,可彆讓師兄久等。”賈赦回神,腳上快了許多,又道:“二師兄幾時到。”
顧修年歲頗大,體力卻不差,來回走著半點不喘,氣息穩穩回答道:“老爺不讓二少爺來。”
沒聽先生提起過此事啊,賈赦見他停了話頭也沒追問。
湯氏抱著孩子在屋裡歇息,管子君站在院門前,笑著迎上前去,“倒沒想師弟比我還早,又讓你專美於前,師兄慚愧。”
“哪裡話,我是昨兒夜裡來的。”賈赦拱手,同管子君攜手往屋子裡去,一邊道:“嫂子和侄女可還好,這一路緊趕的,到底著急了些。”
“無妨,她們在屋裡歇著呢。”管子君擺手,讓了個位置,問起師弟高珽。
“哼,我讓他麵壁思過去了。讀書這麼些年,全都白讀了。”無笙挎著衣袍,青絲亂披,趿拉著睡鞋往首座一癱,滿臉不高興道:“讓他老老實實做官,去跟彆人攙和什麼立儲,那是他能玩得轉的。要是你們倆,我也就算了,他,也不知道掂量掂量。”
本來無笙就有起床氣,這會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師兄弟倆人苦笑,這事兒說起來賈赦也有責任,他接過顧叔的瓷杯上前遞給先生,“是弟子的錯,同在翰林也沒幫著照看。”
“和你有什麼相乾,他自己蠢還要拉你一起陪葬。”無笙一肚子氣舍不得對弟子發,忍不住拍起桌子,手上紅了一大片也沒消氣,“我攏共就你們師兄弟三人,最死腦筋就是他,勸都勸不住,哪天流放到不毛之地就知曉厲害了。”
“師傅言重了,再怎麼還有我們幫手,哪裡就會落到如此境地。”管子君跟著賈赦上前,一道給老爺子順氣。師傅師父,是師也是父,被氣出個好歹怎麼辦。
“算啦,我還沒死呢,都給我坐下。”無笙氣過一回,肚子也餓了,招呼撲人擺桌子,這才又道:“小孫女來了沒有,快一起帶過來罷。咱們家沒那麼多規矩,不必拘禮。”他說罷回屋捯飭,也不管弟子兩個如何。
師傅一向任性,兩人苦笑一回,管子君問起前因後果。賈赦也沒隱瞞,將翰林院發生的事情大略說了一遍,又補道:“這事兒其實不怪師兄。聖意難違,早晚時辰的事兒。”
“以史為鑒,二師弟還是衝動了。”管子君經曆的要多,知道這裡頭的事兒沒那麼簡單,看著誘人,吃下去未必能消化。
賈赦讚同的點點頭,高珽的狀況他不是不知道,可政治傾向這種東西,同門師兄也未必步調一致。何況還有家族橫在中間,他不想給自己開脫,隻道:“師傅從不問我們心中的道,可這事兒罷,還真是沒法說。”
“咱們遵從的就是先生的道,師弟他……偏愛儒家典籍。”管子君安慰的拍拍比他還高的師弟,也是一言難儘。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外走,不知不覺聊起朝堂動向。賈赦覺的大師兄也頗有意思,他和這個時代想法大多相悖,師兄卻比這個時代大多數人看的更遠。這麼一聊,倒是有了新的啟發。三人行必有我師,古人誠不欺我。
一路從院子行至前頭石亭,兩人各自坐下,湯氏領著奶媽子女兒緩步而來,帶著璿姐兒給賈赦問好。
賈赦起身回避,亦笑道:“嫂子客氣,一路幸苦。”
“不敢,師弟客氣。”湯氏抱著女兒回話,顯得有些拘謹。
三人正寒暄著,無笙才穿戴齊整出現,“彆行禮了,都坐罷,開飯。”
幾人圍著石桌慢食,璿姐在湯氏膝蓋不安扭動,顯然有些坐不住。
“小孫孫坐不住了,快帶她去頑罷。”無笙自己沒小孩,對弟子的小孩卻疼愛的緊,時刻照應著,生怕哪裡不如她的意。
“失禮了。”湯氏抱著女兒起身退下。
師徒三人也沒講究規矩,一邊說著時事,一邊還接著吃。
休沐隻有一日,賈赦也沒多呆,師兄弟兩人在傍晚前揮彆先生,帶著一堆土產就又匆匆趕回城裡。
過了兩日,去沈家的日子如期而至。
賈赦下衙回府換了一身衣裳,這才帶著藥材去探望未來嶽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