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上任的日子如期而至。
賈老太太抹著淚拉著大孫子不讓走, 舍不得啊, 誰知道他這一去什麼時候才回來。
“祖母, 再耽擱下去孫兒要被朝廷降罪了。”賈赦眼裡滿是愧疚,事有緩急輕重,拖延不是解決的辦法。況且……他去意已決。
“罷了罷了。”這麼多年下來賈老太太還不了解大孫子麼,見他這麼堅決反倒不忍為難,“去吧,去吧, 早些回來,在外頭吃好喝好, 照顧好我的小孫孫, 彆讓他在外頭受了委屈。不用惦記家裡,有什麼事兒記得往家裡捎信,我給你捎東西過去。”
“誒,孫兒知曉,您在家中也要好好的。”賈赦抱抱老祖母片刻便鬆了開來,再待下去心軟就走不了了。
罵也罵過哭也哭過,來來回回軟的硬的全用上, 孩子太倔做長輩的能怎麼辦。
賈老太太揮著手讓他們走, 眼睛卻舍不得移開半分。
外頭再好哪有家裡好,真是小夥不知外頭苦。
“隻怕老太太要難過好些日子。”沈暳抱著孩子回頭,視線漸遠已看不到半點家人殘影。
賈赦拍拍她,“等咱們到了就往府裡捎信, 倒是你,這一路隻怕要吃點苦頭。”
既然已經決定跟著出來,她也有了心理準備,何況早年又不是沒趕過路。
沈暳輕撇丈夫一眼,失笑道:“早些年也是老家京城來回跑,夫君你彆小看人。”
賈赦也笑,這時候說這些反倒顯得矯情。
馬車一路行到城外,還是早春的節氣,常年在城內的眾人未免有些不適。忽的一聲,車駕便停了下來。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好不用送。”賈赦掀開簾子走了出去。還是原來的十裡長亭,隻是……
王子勝抱著手爐將臉貓在大毛鬥篷裡,扭著頭往亭子裡示意他跟上。娘的,才化冰的天也太涼了。他回到四處圍滿氈毯的亭子裡忍不住長出了口氣,從石桌上拿起熱茶嘬了一口才吊兒郎當道:“咱們裡頭也就我閒得慌,怎麼著一去至少三年,老太太得多傷心,你也太狠心了。”
“那你記得幫我多孝順孝順祖母。”賈赦無奈一笑,舉起茶杯在空中和他虛碰,“你連孩子也有了,行事該穩重點。科舉上次不行,今年皮子繃緊點,爭取明年一次考上進士。”
“唉喲我的祖宗。”王子勝對賈赦這個弟弟都絕望了,他哀嚎著有氣無力點點頭,腳尖不老實的踢著石椅,嘟囔著嘴抱怨道:“這太他娘的難了,我是真怕了這些寒門舉子,他們怎麼能十年寒窗苦讀。”
“現在知道苦了,你可比彆人起點高。”
“太知道了。”知道是一回事,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生在豪門的王子勝此時此刻才知道麵麵這人有多能耐,要是自己再努力點,儘心背下答案也不至於。看看賈家同考的族人,悔之晚矣,唉。
賈赦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跟著恨鐵不成鋼道:“你就收收心吧,看看孟家和其他幾家,也都是這麼過來,人家現在可風光。你既然決定走科舉,那就彆輸的太難看,好歹彆墮了你王公子名頭。這一次再不成,那就彆往科舉走了。時間不等人,老大不小也該盤算盤算,彆荒廢大好時光。”
“我也不想的。”王子勝苦惱的撓頭,顯然話是聽了進去,隨即點頭應承下來,麵上帶出幾分感傷。他努努嘴,“我儘力吧,你在外也……仕途順利心想事成。”
“好。”
孩子是好孩子。
賈赦欣慰笑了起來,看著天色也不多耽擱,隻多聊了幾句再次揮彆出發。
從京城到閩地,以吏部的檔案來看路程將近五十日。先行的第一站在天津衛,如果白日趕路夜裡住宿至少要六日,這還是一路疾馳得出的結果。等抵達天津衛後可走水陸或陸路,相比起陸路來水路稍快,但也必須途徑多地,並且需要停留不短的日子修整。
一般來說官員上任多數都是走陸路。陸路官道有驛站,無論打尖住宿還是修整都更加平穩。
賈赦此次赴任所帶之人並不算少,其中有些人從未出過海。走海路雖快,一旦有人暈船生病或遇上海上風浪,風險比起陸地反而要大的多。等到一群人到達天津衛暫做休息,他和幕僚商量,最終還是決定走陸路。
因是急著上任,在途中也不多做停留。
一行人從天津衛再次出發,途經濟南府、江寧、杭州各大省府才在上任期限前五日抵達閩地。
賈赦剛到福州府並未急著上任也沒有聲張,一行人低調的進城暫做修整。
京城驚蟄後到閩地穀雨,走了四十來日,衣裳從大毛換成小毛,再換成夾襖。閩地濕熱,到了客棧眾人又脫了夾襖換成厚緞。
一路上急忙趕路,箱子裡的料子衣物書冊藥材家什也來不及打理。
沈暳是個愛調理的人,到了客棧急吼吼的打發眾下人拾掇,自己也跟著忙得腳不沾地。
賈赦看她那樣隻好一邊照料孩子,一麵讓人出去探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