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眾人都已入睡, 甥舅二人在小院裡頭喝小酒。
史照忍不住感慨, 人怎麼變得這麼快, 以前看著都挺好,為了那點子東西真能下手殘害血親。
看看大外甥的淡然,再想想小外甥他就分外糟心。
“大舅有心事。”
歎氣還能九轉十八彎,賈赦想視而不見都難。
“吃這個,我特地讓人去摸的, 鮮!”
史照避而不談,大外甥做得已經夠好, 換做自己也未必能輕易善了, 何必舊事重提。
紅紅的辣椒配上河蜆子確實下酒, 賈赦也沒跟他客氣, 酒喝著下酒菜吃著,就一個字, 美, “舅舅也吃, 不過您得少喝點。”
“兔崽子。”
外甥關懷他也高興, 嘴裡罵著到底停了手,“你這回去山東,老羅就沒表示表示。”
“誰,哦, 您說羅將軍,有啊,送了一頭野豬到縣衙, 可惜我沒吃著。”
“果然,老羅這人就這德行。”
史照見外甥不解,笑著解釋道:“你彆看他現在是個將軍,當初,那也是給榮公牽馬的。後來有一回,咱們和前朝餘孽打仗,贏是贏了,正要補刀的時候榮公差點被裝死的敵軍刺殺成功,千鈞一發之際就是老羅用鈍刀把人拍暈。榮公就問他要什麼,他說他想吃肉。那時候軍紀嚴明,無事不得離營,榮公就親自上山打了一頭野豬,豬頭肉豬耳朵和豬尾巴全歸他一人,誰來討要都不給。”
“原來還有這事兒,阿爺從未提起。”
“榮公還能和你說這事兒,老羅還是他老人家提拔的,不告訴你們想必是不想有人拿情分說事。人心易變,不說了,不說了,明兒你就要啟程,咱們也歇了罷。”
“舅舅你慢點。”
“不用扶我,就這點才哪到哪兒。恩侯啊,你也不容易,哎。”
一般喝醉的都說沒醉。
賈赦失笑搖頭,真是醉了,嘴裡還說著醉話。
“不用你伺候,你最乖,我最疼你,彆理那些沒良心的。”
“好,外甥也最疼舅舅。”
“表少爺,還是讓小的來罷。”
下人聞到腳臭味兒也是一言難儘,老爺怎麼就不能在表少爺麵前矜持點。
“囉嗦,去打盆水來,趕緊忙完讓舅舅睡個好覺,醒酒湯備上,回頭半夜醒了墊墊肚子。”
賈赦擼起袖子給醉漢擦臉洗腳,洗了個囫囹,也不知道乾淨不乾淨,反正人是睡著了,牙口挺好,磨牙聲特響。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行人天不亮就從保定府出發,以免節外生枝,除了在驛站換馬稍作停留之外,眾人馬不停蹄往京城趕,總算在關城門前平安抵達。
回到京城眾人並未散去,按理應該將殺手交給大理寺,隻是此時衙門已落鎖,去了也未必有人理。
“我去大理寺卿府上敲門,你們帶人去大理寺衙門等著。”
未免夜長夢多,牛斌決定要連夜審查。
“那行,你上門客氣點。”
賈赦也是同樣的想法,此事牽扯官員甚多,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出意外,一切事急從權。
大理寺卿的府上在外城,離城門也不算遠,牛斌揚起馬鞭就走,最後反倒比賈赦他們更早抵達衙門。
“此事牽連甚廣,還請老大人保密,明日下官便呈遞折子。”
“事情雖不合規矩,特事特辦,賈給諫不必多禮,老夫這就帶人審問。”
“多謝,那下官就告辭了。”
人都交給衙門,多說無益。
賈赦帶著一行人走的也乾脆,臨街和牛斌分道揚鑣各自回府,到了府裡大家都熄燈了。他也不讓下人聲張,隨便用了點吃食在書房湊合了兩個時辰,睜開眼就到了上朝時辰。
恰逢大朝會,他連折子都不用往上遞,直接跟著眾位老大人抹黑走宮巷。
隻要他不開口,誰是誰都認不出來。
果然,遠遠綴了一路也沒人察覺。
旭日東升,鞭聲由快到慢,皇帝千呼萬喚始出來。
“臣有本要奏。”
之前都是禦史乾的活,如今輪到賈赦自己,怎一個爽字了得。
“恩侯幾時回的京城。”
“回聖上,微臣趕在關城門前抵京。”
“哦,一路奔波想來不易,你說罷,忙完朕允你一日休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