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打草驚蛇,順手牽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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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輪不是和泉國最好的港口,但卻是離淡路島最近的港口,直線的海麵距離隻有一百町(11公裡),所以平手汎秀將前哨設置在此。【愛↑去△小↓說△網w 】

沿著海灣,搭起了一座方圓數百米的大型兵站,預計可容納最多一萬五千士兵,以及三個月的補給。營地上空飄著平手家的軍旗,但沒看到馬印,這說明總大將本人並不在此。

擔任陣代的家臣是降將岩成友通,他暫時站在主位。右手邊是香西長信和鬆山重治,左手邊是寺田安大夫,真鍋五郎右衛門,及淡輪新兵衛。營中總計有足輕眾七百二十,豪族聯軍一千零五十。

另外一側是本次戰鬥的援軍,九鬼嘉隆率領的誌摩海賊眾,大小船隻一百七十,水夫二千一百。這支隊伍裡除了九鬼本人像個文明人之外,便都是些不堪入目的牛鬼蛇神。

除了必要的留守哨衛人員之外,所有稱得上是武士的人,按照階級職位的劃分,勉強排成隊列,一齊立在營地大門口空曠的平地裡,等待著總大將的到來。

最初,這些人收到的任務是先行集合,修築營地,整理船隻,時刻準備出發。

然而受到命令已有半個多月了,一應事項都準備妥當,連誌摩水軍都繞過紀伊海灘如約趕過來了,卻未從上頭那裡傳來新的指示。

平手汎秀似乎把集結完畢的軍隊遺忘在了腦後,在岸和田城又多耽擱了三四日光陰,方才帶著大軍姍姍來遲。

這實在是顯得無禮,尤其九鬼嘉隆並不是他的下屬,甚至連與力都不是,隻是臨時借調過來幫忙而已。如此舉動,在政治上是該扣一點分的。

但平手汎秀畢竟是一位戰功顯赫,威名遠揚,位高權重的大身武士,稍微扣一點分,也無足輕重。

今天淡輪港的駐軍沒有再額外等太長時間。太陽還沒到正中,就有大隊人馬出現在視野當中。

為首的是至少五十麵大小顏色各異的軍旗,接著走過來四個長槍和鐵炮混雜的方陣,每個方陣裡麵,都是統一的著裝,整齊的顏色。再後麵,是軍容最齊,甲胄最亮的親兵眾,以及幾十個少年武士組成的近習眾。人群中高高舉起的唐傘袋下,一位騎著高頭大馬,身穿南蠻具足,藏青陣羽織,威風凜凜的騎士,霍然便是和泉守護代本人。【愛↑去△小↓說△網w 】

走到營帳前,平手汎秀翻身下馬,把韁繩交給下人。接著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九鬼嘉隆一馬當先地出列,朗聲喊道:“誌摩九鬼嘉隆,參見岸和田殿!”

岸和田殿,這個詞,是以居城來代稱人物,隻能用在地位極高的人身上。汎秀入主和泉一年以來,還沒有被人這麼叫過,今天是第一次聽到,不禁覺得新鮮。

而且,叫出這個詞的,乃至政治敏感度極高的九鬼嘉隆。

以往曾有同僚調笑過,就算彈正大人在城裡放了個屁,九鬼也能立即在十裡之外聞出氣味。話有點粗俗,但平手汎秀自己也是體會過的,此人初入織田時明明在自己麵前很謙卑,但信長稍微透露一點換個家臣來負責這條線的意思,他就立馬見不到人影了。

所以剛剛九鬼嘉隆那一聲恭維,就讓在場眾人更感受到,地位的變化。

平手汎秀投桃報李,以對等的禮儀做出回應,然後擺出親切地姿態,說到:“勞煩九鬼大人。”

此時其他的人才紛紛趕上,平手秀益和河田長親負責安排士兵入駐,其他有身份的人都忙著相互見禮。汎秀將九鬼嘉隆擺在第一個,其次是與力之首的佐佐成政,再次是重臣和國人旗頭,五百石以上的譜代和千石以上的豪族也都被點了個名字。然後這群人按照尊卑親疏各自相互施加適當的禮節。

一切停當以後,已經花了一個多時辰。平手汎秀未作休息,立即傳喚相關的重要人物,宣布要共同議事。眾人雖然不知道先前還拖遝數日,為何突然變得雷厲風行,但顯然不會有人提出反對意見。

於是說話的場合就移動到了主將的中軍大帳。

……

“拖遝三日,便是為了此物。”

隨著平手汎秀的話音,一副多人聯合署名的書狀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這上麵,簽著三好長治、十河存保、安宅信康、三好長嗣等許多三好家一門眾的名字,以上諸人共同承諾:隻要織田協助他們推翻筱原長房,三好家便會臣服。他們要求平手先配合安宅清除淡路的親筱原派,接著跨海攻入四國,而後裡應外合,一齊發力。

在場的高級將領,可能都提前得知了有內應的存在。但大多想不到,這個內應的級彆居然如此之高。

主君勾結外人來討伐家臣,這個事情,聽起來還真有點荒誕。

平手汎秀似乎並未對此看得很重,沒做任何評價,隻是漫不經心地拍了拍桌子,問道:“諸位有什麼看法?還請暢所欲言。”

他話音一落,佐佐成政就忍不住耿直地開口了:“我們此前根本沒見過這幾人的筆跡,無從判斷其真假。”

這讓負責傳遞信息的沼田佑光臉上頓時尷尬起來,他苦著臉說:“佐佐大人說得是,餘者確實隻能存疑,但安宅信康此人乃是我親眼見到。”

沼田佑光的心情不快是可以理解的。他奉命調略了淡路安宅許多時日,自以為已經收到一定信任,沒想到對方仍然是另外找了渠道,企圖直接與信長聯係,這讓他感到有點憋屈。今日又遇到佐佐成政的質疑,當下即為自己辯護。

平手汎秀見狀岔開話頭道:“岩成大人昔日曾在三好家出仕多年,是否可為這些筆跡的真實性作證呢?”

“請恕在下無能為力。”岩成友通麵無表情,緩緩地搖了搖頭,“在下雖然也曾去過四國,但當時一切事務都是筱原長房主管,長治、存保二位的書狀,我也未曾見過。”

他的回答讓眾人都覺得有點壓抑,但涉及要事,也不能隻顧著氣氛就胡亂開口。

既然如此,平手汎秀更不能讓這個爭端發展下去,而是立即以篤定的口吻下了決斷:“如此看來,能確定真實性的,隻有安宅信康一人,而其他這些名字,就值得再研究一番。”

說完之後他又轉過身,向尚未發言的九鬼嘉隆禮貌地詢問道:“九鬼大人,您還要有什麼補充嗎?”

“啊,沒有沒有。”這位水軍大將忙不迭地擺著手,“岸和田殿的智慧勝我百倍,您瞬間所慮,我就要思索半天才能理解。所以來之前主公也吩咐過,萬事按您的安排就好了。”

話說得漂亮,但時間和場合不對。

所以平手汎秀心裡並不覺得高興。軍議上麵討論的是生死大事,就該暢所欲言,隻要說得對,哪怕不顧尊卑又如何?這個九鬼嘉隆,政治敏感度是不錯,格局未免小了點。

但表麵上他隻能欠身還禮,客套道:“主公的信任真讓我汎秀五內感佩,也要多謝九鬼大人如此合作。”

“哪裡哪裡……”

看對方的表情似乎還能繼續再吹捧下去,但汎秀假裝對話已經結束,跳過他向下點名:“慶次(平手秀益)有何看法?儘管講出來吧,在座的佐佐、九鬼這都是你的長輩,說錯了話也不要緊。”

“誒?”一貫在開會時走神的慶次驚了一驚,繼而趕緊假裝沉思了一陣,回答說:“稟報叔父大人,我看名單中的‘三好長嗣’,似乎是三好長逸的孫子,這家夥以前沒什麼存在感,這次居然出現在這裡,說明事情可能與三好長逸有關。坊間傳說筱原長房將三好長逸幽禁或殺害了,也許三好的一門眾是因此才集合起來造反。但是筱原大權在握,一門眾也不是對手,所以求助於本家……”

汎秀聞言點了點頭,這一番回答,雖然未必有多麼高明,對慶次這不愛動腦的憊怠貨而言,卻也難得了。而且一眼就知道“三好長嗣”這個偏門人物是誰,明顯做了功課,值得表揚。

正打算以叔父的身份,稍加勉勵幾句。身側的九鬼嘉隆卻又開口道:“哎呀,平手氏真是家學淵博,我半天還沒找到頭緒,沒想到小平手殿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了。”

汎秀有些無語,眉頭稍微皺起一個極淺的角度,九鬼卻好像立即察覺,於是便沒多廢話,止住不說。

回到正題之上,按身份地位輪到寺田安大夫發言了。

這人雖然權力欲旺盛節操又極低,卻並不傻,也知道在重要場合不能胡說,故而做出老老實實的姿態,說:“如此大事,實在不敢妄言。不過在下近日見過了一些從四國來的遊客和商人,聽他們講,三好家內部確實有嚴重分歧,連最下層的足輕都分成了兩個陣營,互不買賬。”

他這話無甚營養卻側麵支持了慶次的推斷,因此後者毫不見外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友好親近。

汎秀對寺田微笑著點點頭,示意其所述起到了幫助。接著又使了個眼色,無聲地命令河田長親與本多正信起來說話。

這兩人乃是平手家的直臣,所以在座除了信使沼田佑光,就屬他們身份最低,沒得到允許前不好擅自開口。

收到暗中指示後,河田長親便立即表明他的見解:“稟報主公,下臣以為,方才秀益大人所言,甚有條理。然而正因為太有條理,反而有可能是敵人故意誤導我們這麼想的。三好一門眾與筱原長房之間生出間隙,並不意外;但向本家求助之事,卻頗不尋常。首先,既然他們說筱原勢力強大一手遮天,那麼這封書狀是如何順利傳遞出來的呢?這便是最大矛盾之處。再者,從道理上看,如果他們當真山窮水儘,那對我們攻打筱原也就毫無幫助,還不如將其繞開,單獨進攻。如果他們還保有一定力量,就不該這麼輕易向本家屈服。最後,就算三好一門是真心投靠,也並未許諾什麼實際性的內容啊,名義上的臣服而已,不足一論。”

長長一串話,頓時體現出河田長親思維縝密,行事謹慎,更傾向正兵作戰,不喜歡陰謀詭計的性格。

不管如何,這番見解總是明顯比慶次要強得多的。但慶次這家夥卻全然不覺得難堪,反是拍了一下巴掌,輕聲喝彩道:“不愧是我叔父的首席家臣。”

汎秀沒理他,徑直將目光投向帳中的最後一人,正好對上本多正信的雙眼。

後者起身施禮,姿勢恭謙,但臉上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慢條斯理地說到:“目前信息不夠,無法斷定安宅等人的真實意圖。推測其心並不重要,看到其行為背後的條件,以此決定我方該如何做,才是關鍵。”

汎秀心中一喜,故意皺眉不悅地問:“勿弄玄虛!照你看該怎麼做?”

本多正信毫不慌張,抑揚頓挫地說道:“打草驚蛇,順手牽羊。”

“嗯……”平手汎秀沉吟不語,但神態和語氣已經暴露了態度。在汎秀心裡,不管書狀有多少疑點,對方內部有矛盾總是事實,不加以利用實在可惜。況且還可以順便……

聽了本多正信話裡那兩句出自“三十六策”的成語,岩成友通頓時明白了,為何自己會被選作先鋒大將的原因。出於一直以來想要“報恩”的執念,他當下便站出來拜倒在地,朗聲道:“岸和田殿!在下不才,願去為您打草牽羊。”

岸和田殿這個稱呼,算是從九鬼開始,正式叫了起來。平手汎秀還有點不適應,但也無暇念及此,而是立刻批準了岩成友通請戰的要求:“那接下來便由岩成大人領兵做先導,探探究竟。”

說話同時,眼神餘光掃去,本多正信身上呈現出謀士獻計後被采納時的滿足感;河田長親思考了片刻後做恍然裝;寺田安大夫半張著嘴一副完全沒有看懂的樣子;九鬼嘉隆臉上堆滿笑容不知道聽沒聽進去;佐佐成政皺著眉在冥思苦想和若有所得的狀態中不斷切換;至於慶次那貨,又特麼的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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