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的一向宗為什麼比上述的傳統勢力更有存在感?那是因為人家壓根不拿經書,兩手都拿刀劍,舍得一身剮,能把朝廷和幕府拉下馬。這事要換了他們,早就反客為主,把對手全家掛路燈了。
而現在和泉人——或許是臨近商業中心太近了,“鬥爭覺悟”實在太低。這種不痛不癢地對抗方式,如果新代官們堅挺得住的話,完全有可能借此機會立威,並且趁機贏得下層中小寺社的擁戴。
這對平手汎秀來說,可就不太美妙了。
實在不行,就隻能自己親自下場加一把火了。這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行,隻是多少會有些副作用,需要在細節之處格外注意。
平手汎秀立即構思七八種思路,有急有緩,有直有曲,但總是沒有一個能讓自己滿意的。
做這種事情,就如同名廚烹調小鮮,火候不能大,也不能小,總體還是挺麻煩的。
一直到晚上回了內院,與家人一道用過晚膳,平手汎秀仍是眉關緊鎖,冥思苦想。倒是令他的妻妾子女噤如寒蟬,不敢稍有逾越。
這個時候按道理隻有正室夫人和嫡長子可以出來詢問,但阿犬素來喜靜,不太主動關注政務,言千代丸還沒到八歲,還處在懼怕老爸的年齡段,也不可能站出來說些什麼。
以前還有個雪千代敢在家裡恃寵而驕的,現在小丫頭也快十歲了,都開始挑選訂婚的對象了,自然是開始裝淑女了。於是平手汎秀神色不豫的時候,還真就沒有人打擾了。
從赤尾家過來的最年輕的阿菊夫人倒是很想為自己的男人和主君分憂,她也勉強可算是具備資格——同樣是側室,會因為娘家的權勢地位,而在話語權上產生顯著的區彆,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她站在庭院裡,注視著水亭中淩寒獨立,昂首不語的平手汎秀,猶豫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想要走過去傾訴衷腸,但這個時候——
首先是守在門外戎裝警戒的井伊直虎中氣十足的喊了一聲:“稟報主公,淺野殿求見!”
接著響起淺野長吉那家夥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殿下……呼……呼……從和泉,和泉那邊,又……呼……又有人找上門啦!”
作為名義上的首席奉行,實際上的“不管部部長”,平手汎秀目前給淺野長吉的任務是——留守在和泉,維持“競拍會”的運作,同時關注該地動向,如果有故人上門救助,則及時彙報。
前一個關於“競拍會”的任務,他完成得還不錯。後麵那個通報消息的事情,前麵幾個月都沒用得上,最近這幾天卻連續發生了兩次。連續坐船奔波兩地,對於養尊處優的淺野長吉來說,也算是難為他了。
前一次是僧侶和神官,這一次是國人眾,不過並沒有客人前來拜訪——可能是為了避嫌吧。武士成群結隊外出是很敏感的事,確實不像宗教人士那樣來去自由。
隻有一封經由和泉國內數十名國人眾共同簽名的書信,送到了淡路島上。
平手汎秀也沒有耽擱,當即就接過信箋,回到書房,點亮油燈,拆掉信封,粗略地看了一遍。
隻這麼草草一眼,他眼中便顯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爾後詳細地將整篇書信的內容包括所有的署名都看過之後,平手汎秀抬了抬眉毛,舒了一口氣,嘴角展露出輕笑來。
“事既如此……可以收網了。”
這句話平手汎秀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對著身旁的淺野長吉和井伊直虎下命令。這種若有若無,雲淡風輕的姿態,頗有“天涼了,讓王氏破產吧”的意境。
隻是……
井伊直虎專心履行護衛職責,依然筆直地侍立,恍若未聞。
淺野長吉更是完全沒聽懂,臉上寫滿了問號,還小聲嘀咕著“啥?什麼網?在養魚嗎?”之類的話。
這導致整個場麵的逼格大大下降。
甚是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