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阿犬聽說能休息三個月,喜上眉梢,笑靨如花:“看來今年不會有出征的計劃了,能在家裡過新春呢!”
“應該是吧……最早也得明年開春後才會有大動作了。”平手汎秀並未刻意隱瞞,不過也沒有說得太仔細。
麵對枕邊人自然無需設防,但更沒必要講得太多讓她擔心。
“啊?明年春天又要打仗呀……”阿犬先是一驚,接著轉喜為憂,“那您可千萬要當心!聽說和泉那裡亂得厲害,連能登屋的大老板池永平久這等豪商都遭遇不測,我實在是……對不起,請忘掉妾身剛才說的不祥之語吧。”
平手汎秀對於口彩這回事,倒沒有什麼講究,隻覺得有點好笑:“放寬心吧!你家夫君怎麼說也是征戰沙場許多年的宿將了,保命還是很精通的。何況又不需要我去衝鋒陷陣,隻是指揮而已。話說你怎麼突然想到這個……難道是哪路神仙算到什麼凶兆了嗎?”
本以為是調笑而已,沒想到阿犬沉默了一會兒,竟重重點了兩下頭:“前幾天帶著孩子們一起去寺裡祈福的時候,正好遇到雲遊的高僧,便求了簽運。然後……”
“有什麼不好的預兆嗎?”平手汎秀並不想聽這個,但話到了這也隻能接著往下問了。
鬼神之說,實在過於飄渺。既然靈魂穿越變成嬰兒這種事情都能發生,似乎不應妄加批駁,但這並不代表著就要相信所謂“雲遊的高僧”。
也許世上真有淩駕於凡物之上,神通廣大的大能存在,但問題是,如何分辨俗界的宗教工作者,是真的得到大能啟示,還是假的呢?
阿犬微微頷首,頭轉了回去,語氣低沉:“高僧解了簽,說是半年之內平手家會遭逢前所未有的巨變,若是順利度過則福澤無窮,但若不順……”
平手汎秀不覺莞爾:“所以最後的結局,是捐了一筆香火錢,希望高僧替我們化解災厄嗎?”
聽聞此言,阿犬的身子立即蜷縮了一圈:“妾身也知道,您不喜歡聽這些話,可是一個婦道人家也沒彆的辦法幫您分憂了。看了巴禦前的故事,真恨不得能同她一樣,有揮劍從軍的本事才好……妾身總覺得,給些香火錢心裡更安穩一點,若是有用自然更好,就算是沒用,隻給了五十貫銀錢,也不至於……也不至於有什麼損失。”
她的話說得真情實意,淒淒切切,讓人沒法再調笑下去了。
求簽之事,實在是直擊了人心底下的軟弱之處,一直能存在壯大下去,當然有一套道理在。
要追究相信這些東西的原因,那得回溯到自幼的成長環境上,成年人之間沒法相互說服。
此時阿犬側身相對,螓首深垂,蛾眉緊促,顯出她心下十分矛盾,既不願逆了丈夫的心思,又忍不住要求諸神佛。
仔細望過去,外著淡粉色寬衣的嬌小身子跪坐於榻榻米上,雙手整齊搭在大腿,儘力保持著端莊的正室風姿,但再往上瞧,櫻桃素口微微噘著,眼中淚光隱約閃動,又像是要撒嬌求饒。
阿犬本就容貌嬌嫩,性子懦柔,站著平手汎秀這個角度看,隻覺得仿佛回到妻子披上嫁衣那一晚。雲英未嫁,冰清玉潔,梨花帶雨,含苞欲放。
頓時心下一熱。
然後其他地方也不免熱了起來。
再一想,算上今年所得,已有三子二女,卻隻有嫡長子是正室所處。這顯然不符合齊家之道。
君子就應該聞過即改。
於是果斷將手裡的書扔了出去,站起身子,大義淩然揮了揮手,笑道:“我亦不過是存了‘敬鬼神而遠之’的心思罷了,又沒有說你做的不對嘛。夫人為我祈福,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話說此事就不必多說了吧,咱們討論些正經事如何?”
“正經事?”阿犬一愣,抬頭看到平手汎秀大步跨過來,伸手在解腰帶,才臉色一紅,將腦袋埋到胸口去:“您……這是什麼正經事嘛……您老是這麼欺負人……”